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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间大道觅不着,幽冥狭路又相逢。
这日,须弥芥子在住所整理大河的祷告祭文和花罗博委鬼托儿贿的书函钱币之类,筹掇着为大河伸冤的资料,有一鬼差来通知道:
“在四洲巡察一年的巡按御史,今日回地府,所有差役都得到城门外去,夹道欢迎。”
芥子忙问那鬼差:
“巡按御史是多大的官,入府来还如此兴师动众地欢迎?”
那鬼差道:
“看来你有所不知,这巡按御史官并不大,权可不小。他能上下三界,可上天通报人间地府之事,可入地巡察地府鬼魂冤孽,也可去人间督察民情生计。也能左右四洋四洲,能入海稽核龙王度海润地之效,能登陆问责国王皇帝勤政泽民之绩。算是天帝派到阴阳两界的钦差。”
芥子跟了那鬼差来到城门外,只见众鬼官鬼差两排摆队齐整,手里摇着小旗,牛头马面指挥着锣鼓乐队,锣鼓喧天,管号吹奏,一群长裙女鬼,拂袖扬袂,轻歌曼舞。
阎王殿前节日般喜庆欢快。
只听前沿三声炮响,远远一个乌冠青袍官爷,骑着一匹双翼纯白飞马款款前行,后面跟着一个束腿挽袖的魁伟士官,扛一杆枪棒,挑着两捆司案卷宗,神采飞扬跟在马后慢行。
进了鬼队夹道时,那官爷看了此阵势,觉得有些张扬,立即下马来,向两边鬼群点头摆手,顿时阴曹地府城门前沸腾一片,掌声热烈,鼓乐激昂,小鬼跳跃呐喊,男鬼摇旗助威,女鬼摆袖欢迎。
那官爷经过芥子眼前时,芥子甚觉眼熟,再看那跟随的士官,像曹墩子,他不敢确认。便跟着进了城,牛头马面接了那士官的司案卷宗,恭迎那官爷向阎王殿走去,士官接了马牵着向一条甬道走去。
须弥芥子跟在后面,喊了声:
“墩子!”
那士官惊悚地一颤,停下脚步回头看时,一头绿发显然是芥子,惊呼道:
“是芥子弟弟,你如何来阴司了?”
“你真是曹墩子,真没想在这里见到你了,你找到凌云姐姐了没有?”
二人手掌打在一起,曹墩子激动地说:
“快走,到府里你便知晓!”
拐过阎王殿后,便是一条窄巷子,穿过巷子又是一条大街,大街东头,便是阎罗王并重臣们的府邸。
来到一府邸门前,曹墩子上去敲门,芥子抬头看时,门头匾额上是“巡按御史府”五个大字。一门丁开了门,牵去了马。墩子拉着芥子的手往堂屋奔去,进了屋,曹墩子便喊道:
“娘,凌云,你们看谁来了?”
凌云从椅子上跳起来,双目圆睁,愣怔了片刻,扑过去,拉着须弥芥子的手,骇然道:
“是弟弟,你好好的如何来这地方?”说着又嗔怪曹墩子道,“你们巡察去,怎么把弟弟勾了来?”
“你看看他腰里挂的什么东西,怎么成我们勾来的?”曹墩子指着芥子腰间挂的令牌说。
凌云往芥子腰里看时,只见是一片狱差的令牌,知是在阴曹地府执差了。忙又向郑夫人介绍道:
“这是我弟弟须弥芥子。”又向芥子介绍说,“这是郑夫人。”
郑夫人笑道:
“我们认识,那年圣上诏他们进京城来时,来过府上。”
郑夫人一边让坐,一边唤来仆役沏茶倒水。大家坐定后,才慢慢道来各自的来历经过。
原来,曹墩子在京城郊外找到一片荒芜地,把郑夫人、凌云并自己葬了之后,被黑白无常的部下勾到阎王殿,经阎王审理后,又发往原籍过起大众生活。在那片荒地刨土种菜为生。
郑御史大夫郑坤和被杀后,是带着爵衔来到冥司的,依其功德自然在冥府授衔为重臣。不久,天庭派到下界的钦差大臣,在西牛货洲陀耶国巡察时,酒后失德犯了天规,被贬到凡间受苦。
天庭竞选钦差大臣时,列出了诸多条件限制,好多天神并地府重臣参加竞选。其中有一条是只有一个原配夫人,没有小妾,家小儿女没有劣迹。竞选者当中,唯有郑坤和没有突破此条规。便诏到天堂授封为仙,做了巡按御史,来到下界巡察水陆地府大事。
郑坤和做了巡按御史,在京城巡察时,找到了夫人并墩子、凌云。墩子和凌云是贫民小鬼,没有资历上天堂授禄,只有待在阴曹地府。郑巡按御史只能带夫人上天堂。郑夫人与墩子、凌云有了深厚的感情,生活有了依赖性,便离他们不得。待在天堂心下难安,不久又回到了阴曹地府。郑御史便将夫人并墩子、凌云全安置在冥府的巡按御史府中。
后来,曹墩子便跟了郑巡按大仙的随从,封为马后士官。
墩子又向芥子说道:
“我到了京城,无处生存,便在马厩帮马夫喂马铲马粪,一日出去拉水饮马,途中遇见郑大人的马炸眼了,我扑上去牵住,这一牵,给我带来了大运,便进了郑府。更巧的是,后来凌云也进了郑府,真是天赐良缘,在郑府我和凌云完了婚。还被郑大人收了义子。”
芥子笑道:
“你在外有了爹娘,你爹娘在家也有了儿子。我上京城找你们时,半途被抓了壮丁,打仗时认了一个小兵,叫郭百顺。兵散时他没家了,无处可去,便跟了我到黑河县。我回到家时舅舅去世了,娘疯了不知去向。我也没家了,更无法给他一个家,便把他交给你爹娘,认他作了儿子,他可出息了,做了官,现在是安定郡当郡太守。”
凌云听得娘疯了,急问道:
“娘是怎么疯的,现在找到了没有?”
“那年战乱,贼冠上家里去打劫,没有找到财宝,便把舅舅杀了,当时娘就被吓疯了。是墩子爹娘一直在照顾,后来走失了。再后来,我出家做了和尚,在崆峒山下化斋时碰到了,就领了回去,交给了百顺照顾。就在我来到地府之前,郭百顺在石门水祷告时提到,说娘几年前也去世了,舅舅和娘,都和奶奶葬在一起。”
凌云伤感道:
“看来我们都归阴了,不知姐姐在哪儿?”
提到大河,芥子即生悲伤,沮丧道:
“大河姐姐也在这里,关在二殿十小地狱幽量狱,前些日子我传递司案时才发现的,我找阎王爷去为姐姐伸冤,被赶了出来。杀害姐姐的那凶手,是姐姐参加起义军时的军僚,已被郭百顺斩首了,昨日也押解来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曹墩子道:
“等爹爹来了,给姐姐伸冤,看阎王爷还听不听。这阎罗殿也黑暗得很,把那项梓桁拘了来,当面对峙,看究竟是不是姐姐杀害他的。”
芥子道:
“现在就差项梓桁了,郭百顺已经请阴阳法师为姐姐超度,也发来了祷告祭文。杀害姐姐那凶手的家人,委鬼托儿行贿的赃物也被我扣下了。”
大家正说着话,郑巡按御史将各地府的巡察情况,与阎王交待清楚,回到府邸。刚进门,一眼就认出绿发芥子,芥子急起身施礼道:
“郑大人好,郑大人万福!”
郑御史让了坐后,便与芥子聊了起来:
“你在阳世身显奇能,不济民救难,匡世扶危,怎么到地府做了鬼差?”
须弥芥子把从戎打仗、出家做和尚的经历挨齐儿说了一遍,说在济世无望时,才走了这一步。
郑御史听后,长长叹口气道: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然不能自然而然也。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你这般归了阴司,有甚抱负?”
芥子回道:
“实不相瞒郑大人,我归阴司的本意,是想看看这层世界的面目,寻求静笃平衡,不料地府也是俗欲重重,权势赫赫,看不到什么光景。便随了陈规随乡入俗罢了,可是受阎王审理时,生死簿中竟找不到我,阎王拿着鉴魂镜对着我照了照,说我超出三界,不在五行之中,让我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后来上界发生地震,鬼差紧缺,便使我在十殿一百二八小地狱间跑差,做了这传递押解。”
郑御史听了芥子的境界不凡,有那等奇能,在阳世享受尊位荣华,是没人可敌的,可他偏偏又反对权贵荣华,满心是正义感。既超出三界,不在五行之中,说明三界之中的任何法度,对他是无效的,有了这种身份,可以不畏权势,大治天下之才也!
郑御史定睛思虑片刻,对芥子说:
“既然如此,我身边正好缺一个跑差的,向后你就跟了我,明日就辞了此狱差。”
须弥芥子听了,喜不自禁。跟着正气走,随着正义差事,是他渴盼饥求的梦想,急跪下拜道:
“谢老爷启重,小的只以用心做事而回报!”
凌云、曹墩子并郑夫人无不欢天喜地。郑御史忙扶起芥子,又对墩了吩咐道:
“你去差役大舍,帮芥子将其用物一律儿搬了来,把那厢房掇整齐了,芥子日后就住在府上。”
曹墩子应了一声,和芥子去了。郑夫人拉起凌云道:
“走,我们娘儿俩换件衣服,去拾掇屋子!”
“让仆下去收拾得了,何须亲自去做呢。”郑御史拦挡道。
凌云笑道:
“爹爹就让我们亲自劳动劳动吧,亲手做的,心里实在。我和娘也须运动运动了,今儿高兴,悸动之中就是想找事儿干。”
说着,便去了。 摆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