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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想过无数次,魔族大将会打上崇望,可我偏偏没想到会这么快。希望他们能够抵挡住魔族的进攻,在我成年之前,一定要!我躲在花丛后面看那一群人乱成一团,二师兄站在人群之中挥舞着双臂,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呼喊道:“喂,大家先停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战术!”
他果然很有号召力,等他话音落下,那一群人便也不再说话。
二师兄捏着下巴沉吟一会儿,说道:“五师弟七师妹,你们从东方进攻,四师妹和十师弟,你们从北方,你还有你们,去南方。我和其他人去西方。”
当他安排的那些人都走了之后,忽然间有个人摸着后脑勺说了一句:“小十九呢?”
怀冥嘴角轻撇,十分不屑地说:“不管她,你们各司其职,能够做好你们的事情就好。”
格外清楚的,我看见了他脸上那嫌恶的表情——就算是讨厌我,也没必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气愤之下,我使劲揪了一把旁边的绿叶,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枯叶落了一地,我也暴露在怀冥眼中,当我发觉身边的光线明显暗了下来,一抬眼就瞧见了怀冥的身影。
他轻拂衣袖,冷哼一声:“你竟然还有脸呆在这里?还想让我们崇望将你逐出师门?!我当初就说要他们赶你走,人家衡岳都看清楚了你的印记,怕的就是终有一日惹祸上门,师尊就偏偏不听!现在倒好,魔族打上来了,你他娘的居然还留在这里!”
蓦然记起被逐出师门那一天,安如师姐狠狠打在我身上,我的血,沾到了我的指尖。印记流血而现,故而我的额头会有那种灼热之感,也正是衡岳道长看清了我的魔族印记,才将我逐出了师门。到现在我仍然记得,他说让我走那时的眼神,如此凌厉,如此决绝。
为了自保,仙家的人,自然是不能将一个魔族人留在山上。呵,我就是那不祥的人,我就是那招惹祸患的人!
刹那间,我迎上怀冥的目光,突然感觉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仙与魔,本身就不应该在修仙的路途之中相遇,我与周念沉,本身就是我的一场邂逅,容华落尽之后,便是一片虚无。
对于不分青红皂白的二师兄怀冥,我没有辩解。
如今的我,只希望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让任何一个崇望弟子看见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他们。
甚至腰间的桃红绸带,都成了一种极大的讽刺。
我把绸带放下来收在袖间,跌跌撞撞地只想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始终低着头,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留下的足迹,他们的靴子沾上了尘土,他们的衣衫由于紧张被汗水浸湿,他们不断地挥舞衣袖,喃喃念起咒语,穿梭在崇望和山脚之间,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来维护崇望。
若这一切真是我造成的,我一定会愧疚至死。
我躲进了房间,在一个我自认为安全的角落里,拿起狼毫写下我想说的最后一些话。周围很是安静,静得连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够听到,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一下一下,让我无所适从。
他们应该都去山脚下阻挡魔族人的进攻了吧,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崇望山上,什么也不敢做,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死期。
抬头望见窗外,一片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悄然落地,惨烈的白色,就凋零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
我开始怀念,那每一刻,曾经温暖的岁月。
七师姐知夏的芙蓉水,三师姐裳叶的关怀,九师姐林暮然的退让,奉竹每一次的帮助,师叔大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他踮起脚自鸢尾花丛之中飞过,白色衣袂和蓝紫色花朵成了鲜亮的对比色,云雾之间,他悄然回眸,灿如星光的眼神,成了我一生中最难忘的风景。
他教我习剑,赠我碎岸,他执剑青钩,剑尖勾起我的长发,扯得我一阵疼痛。
考核之时,二师兄步步紧逼,将我打成了重伤,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归来,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腕,指尖的冰凉让我铭刻在心。
我从未奢望他对我有情,从未奢望他为我做什么,我只想能够赖在他身边,每天看着他,那就足够了。可是我还是有那么多事情还没做,那么多那么多……
我还没有在雨天为师叔大人撑伞,我还没有听他弹琴,我还没有亲口告诉他,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他,不是弟子对于师尊的那种喜欢。
周念沉,周念沉。
本来是想写个遗书的,可是手腕轻转,一旦落笔,上面皆是“周念沉”三个字。
想起他翘起的嘴角,写下一次,想起他随风飘飞的乌发,写下一次,想起他那清如泉水冷如冰凌的声音,写下一次,想起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写下一次。
不大一会儿,整张纸都被我写上了他的名字。
脑袋里乱成了一团麻。
胡乱涂抹几笔,把这张纸团成团,扔掉,再取一张,写满了字迹之后再团成团,扔掉。如此往复,转眼间我的房间里面就堆满了纸。
最后,我取出一张白得不能再白的纸,用工整的字体写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一次,我没有将它揉起来,而是就那么展开放在了桌上——反正到了现在,我也不怕被人知晓。
接下来,我对自己使用了“眠”字诀。
我要睡下,睡到那一天,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用考虑,是是非非,都任它而去。只希望我清醒那天,师叔仍然在世,他仍然等着我,等着我那颗心做药引。
最喜欢做梦,很多不能实现的事情都会在梦中实现。我仍然能够看着师叔,跟他说话,他教我弹琴,他带着我去看花海。梦里的他跟现实不一样,他很温柔,他的眼中,仿佛能够流出水来。
我在漫天飞絮之中抱着他,紧紧抱着他,岁月都不说话,时光全部静止了。
我呼吸着他身边的气息,我与他十指紧扣,我看见他嘴角绽放的微笑。然后我也笑,笑着笑着泪就出来了。
深爱如他。
可惜我只能在梦中抱着他。
就算只是一个梦,我也期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永不醒来。
那是只属于我的周念沉,我能够赖着他,他不会说我什么,可也觉得,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就带着这么一点点遗憾,我醒过来了。
隔着窗子,我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声,所有人都在呐喊,就只有我一个人,假装平静,却抑制不住心脏的剧烈跳动。
我开始穿靴子,我开始梳发,我拿起了梳子,又想起了我的桃木梳,他是否也会在这样的时光里,保持着那一脸的淡然,取出我那被他穿上了淡红流苏的桃木梳,轻轻梳发,然后想起我。
那就足够了。
我甜甜地笑了起来。
踏出了房间,取出碎岸剑,我所看到的,是一片虚无。
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
我的眼中,是触目惊心的红,它们不忍看万花凋谢,便代替那些凋零的花朵绽放在地上,留下了最为绚丽的色泽。
最初我还想绕过去,可是绕来绕去发觉满目都是殷红,我已经跨不过去了,干脆踩着一地凝固的血液前行。
不知道师叔在那里,我只顾捏紧手中折好的纸,等着把它交给他。
迈着沉重的步子,我像从前一样在崇望游荡,却是走了许久许久,而且也没有了任何心情去看风景。
人群往哪里去,我就跟着往哪里去。
很自然的,我找到了师叔大人。
他一袭白衣漂浮在人群上空,跟他对峙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男子手执长矛,因此我特别注意了那双手。
那是我见过的,除了师叔以外,最好看的手。
我知道他是谁了,那个跟南桑通信的人。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师叔和那个男人。
黑袍男子不屑地瞥了师叔一眼,说:“周念沉,如今你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根本就只是一具躯壳,你还敢跟我比试?”
师叔大人勾起嘴角,如以往一样平淡地回答:“风炙,你的话还是这么多。”
哦,疯子?这个人竟然叫疯子?
一看那个样,披头散发,甚至发丝都凝结在一起,黑袍也是十分凌乱,像是刚刚参与过一场厮杀。还真是个疯子。
我的目光凝聚在师叔身上。
就让我再看他一眼吧。
当我死时,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还要亲手将那张纸交给他,若我不在世了,起码他还能够知道我多么多么喜欢他。哎,喜欢他的女仙那么多,就连千彩羽那样优秀的仙子,都不能得到他的垂爱,我呢,就让他知道一下下,也好过他想起我只是一片空白。
在我愣神的时候,风炙忽然间出手了,那速度简直如风一样快,嗖的一下,长矛就抵在了师叔大人的胸膛,还好师叔大人反应极快,拿青钩抵挡住风炙的进攻。
不能再看了,我要救师叔!
右手伸向胸腔,我手上施力,眼看着泛着黑色的光芒在我右手边缘升腾起来,我再一旋转,刹那间发觉师叔的眼神,似乎偏向我这里一点点。
再然后,他受到了重重一击,血液从他嘴角流出,整个人如同一片枯叶一般,飘飘悠悠地坠落、坠落…… 师叔,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