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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李洛先到尚阳宫给李洵复命,一进门,却看见吴太妃也在,眼睛红红的正和李洵说着什么,而李洵则是一脸严肃。李洛有些好奇,这吴太妃甚少从她的天悦阁出来走动,即使出来了,也就是到坤华宫陪梁太后说说话,甚少踏进这尚阳宫,今日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有事相求,吴太妃能求到尚阳宫的事情,只能跟庶子有关了。
李洛则十分不喜欢李洵这样的表情,透着无情。走上前,李洛先给李洵请了安,又给吴太妃也微微见了一礼,简单回报了侯冠儒离京的状态,又难免抱怨了几句李洵的铁石心肠,明知道师傅病成那个样子,还派他干这样的差事。
李洵却不接李洛这一茬,反正差事派下去了,她落得几句抱怨也无妨。李洵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李洛坐下,说出了吴太妃到尚阳宫的缘由,果然跟李洛猜想的无二,她是来请李洵给个恩典,今日她身子越发不好,只怕时日无多,临死前想见庶子一眼。
李洛将目光投向吴太妃,吴太妃的面色果然不好,是久病之人,她年岁其实并不大,可是眼窝深陷,头上也布了许多银丝。李洛有几分同情,这个太妃年轻时不受宠,年老了在宫中也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李洛从小无忧无虑的,从未去考虑过这个太妃怎样,更是从没有去看她过得如何,因此她跟这位太妃实在没什么交情,只是此时,她就像看见了一个绝望的老人。
吴太妃注意到李洛在打量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忙带着一丝乞求道:“是了,我并没有什么奢望,只想见他一面,一面就够了。”
李洛脱口而出:“见一面而已,这有何难?”
“休得胡言。”李洵瞪了李洛一眼,道:“庶子进京,这实在有违祖制,朕不敢妄为。”看着吴太妃失望的表情,她也是有几分不忍,可这事她无法妥协,便只好又说:“太妃,前年您给您兄弟求宗室饷银,朕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破例给了,您也知道,但凡朕能做的,绝不会故意推脱,但这庶子进京是大事,恕朕无法办到。”
“我也不想让陛下难做。”太妃恭谨地说:“只是那孩子就出生时我见了一眼,此后这么多年了,我这心里实在放不下。”太妃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又怕失礼,忙取了帕子擦掉,又说:“以前四殿下在,我看着他还有个安慰,可如今他也去军中了,我这心里越发空落落的。我不求让那孩子进京,哪怕是让我去往他在的地方能看一眼,听他叫我一声娘,我就死都瞑目了。”
“这……”李洵为难道:“先前并无这样的先例。”
听到这里,李洛按捺不住了,不过是让个人回来看看他娘,怎么就扯到祖制上了?如此有违人伦的祖制,姐姐怎么就偏偏放不下?若她是庶出,想到一出生便见不到娘,李洛便觉悲凉。何况庶子无兵无权,又无官职在身,回一趟京城就能翻云覆雨了吗?
想到这,李洛便插画道:“要我说有什么不能见的,规矩不过是人定的,这条规矩本就不合情理,废了就废了。再说见一面能有多大风浪?”
吴太妃感激地看了李洛一眼,又带着希冀望着李洵。
李洵不满地看着李洛,态度却松软下来:“太妃有所求,朕本该应允才是,只是这事儿朕还得跟太后商量。况且咱们皇家的事情一向由不得自己做主,若是这事在朝堂上传开了,恐怕又是一阵风波。最近朕推行新政,政务实在繁忙,也无暇他顾,还请太妃容我些日子,朕想想再说。”
这不过是另一种拒绝罢了,吴太妃知道没戏了,难掩失落,匆匆告了辞就颤巍巍地离开了尚阳宫。李洛望着吴太妃的背影,又想起侯冠儒来,怎么好像一夜之间,这些人就都老了?她有些动容,想感慨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洵却先开了口:“你是真觉得庶子回京无碍呢?还是只是想跟朕对着干?”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什么感情。李洛不想答话,索性垂着头站在一边,李洵看见李洛这般模样便有些来气,知道她是不服气,可这许多事情是能凭任性解决的吗?语气也难免重了一点:“朕说过多少次,朝政大事由不得你任性胡为,什么都凭着自己高兴,朕怎么放心把这些托付给你?”
“哪来的朝政大事?这不是家事吗?”李洛顶嘴倒是顶得顺多了。
李洵转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叠奏本扔个李洛,说:“那这些可是朝政之事?都是交给你批复的奏章,简直是一塌糊涂。”
李洛不明所以地翻开一看,正是自己前两日批复的奏本。李洵虽恼李洛的任性,可总还是觉得她成熟了不少,再加上过去一年,自己犯病的次数明显增加,几乎每个月都要受一次折磨,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恐怕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因此决定逐渐放手让李洛更深入地接触政务,批复奏本便是第一步。
那奏本上李洛批过的地方几乎都被李洵用红笔圈了起来,又被添上了李洵自己的意思。李洛翻开一本又一本,几乎本本都是这样,不禁也动了气,将奏本往地上一摔,说:“总之你看我不顺眼就是了。什么都得顺着你的意思来,那你自己批就好了,还让我掺和什么?”
李洵看见李洛气鼓鼓的样子,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在批复奏本后被父皇责骂的情形,跟今天真是颇有些相似,李洵突然有些理解先帝当年的严厉,许是人之将死,便是对一切都放不开吧。
李洵暗中叹口气,不想再与李洛起什么争执,只淡淡地说:“把奏本捡起来。”
李洛站着不动,定定地望着李洵,眼睛里都是倔强。守在边上的采新看着姐两又闹僵了,赶忙上前去捡那些奏本。
“让她自己捡。”李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李洵的心,想当年,自己也用这样的眼神望过先帝,可先帝是容忍不了这样的倔强的,一定会将她臭骂一顿甚至会将她责打一顿。如今李洛的眼神也让她愤怒,其实,她和先帝是一样的人吧,可是李洛却是与自己不同的人,她不会像自己一样委曲求全,她认为对的事情就会坚持下去,甚至是和自己赌气,她也坚持了近一年了。
李洛本是想与李洵争辩几句的,可早上送师傅时,他的叮嘱突然就闯进了她的脑中,在他走前,没有对李洛说别的话,叮嘱的唯有一句:不要再和圣上起冲突。想来,师傅对她没有什么担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对李洵的怨气。
李洛软了下来,她老老实实地将地上的奏本捡了起来,整齐地码在李洵的案头,说:“皇上不满意,臣再跟昭荣公主学习就是。”
李洵对于李洛的服软有些诧异,也有几分欣喜,她不知李洛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能有一次这样乖巧便是长大了。李洵脸色放缓了,语气也柔了下来:“罢了,皇姐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有能力的储君,你有心上进就好。这些奏折拿回去再细细看了,有不明白的好好问问姑姑。跪安吧。”
李洛将奏章抱在怀里,跪下低声道了句:“臣告退。”便离开了尚阳宫。
对于吴太妃所求之事,李洵虽然驳了,可心里总还装着,她不是不同情吴太妃,只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以前也没有发生过,庶子回宫也不是李洛口中轻描淡写地那样,比如他回宫待多久是好?吴太妃身体时好时坏,也不是一下就能去的,庶子是在床前尽孝还是真的看一眼就让他离开?况且庶子回宫身份如何界定,自他离宫起,便是被剥夺了皇室身份,那他回宫,这身份要不要还给他?不还,他在宫中待得无名无份,还给他的话,又要给个什么身份?
这些问题,李洵无解,只能跟梁太后商量,依着梁太后的意思,虽然她对吴太妃和庶子有愧疚,可也是不愿意他回宫的,一方面,看见庶子就会想起当年自己犯下的罪孽,二来,庶子进宫,必定会起波澜,李洵这个皇帝已经当得够辛苦了,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梁太后这边的态度算是明显了,李洛便又问了李槿和李相,李槿尚未答话,李相便大大咧咧地说:“儿子见娘,天经地义,什么狗屁祖制?哪有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的道理?”
“阿相。”眼见李相这般激动,李槿赶忙出言阻止,又对李洵说:“你八叔话糙理不糙,只是庶子回宫,却非家事而已,朝堂之上也未必都是支持的。”
“你管他们做什么?”李相嚷嚷道:“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那庶子跟他们有关系吗?是管他们叫爹啊,还是叫娘啊?”
李洵好笑地望着李相,心里却也是没了主意,这事究竟如何,便也先搁置了,到底朝政事物也十分繁忙,庶子之事只能暂且缓下来,只是每次见到吴太妃,李洵心里又有几分不安,说到底庶子回不回宫还是跟吴太妃有关,若吴太妃熬不过去,那庶子回不回宫也就无所谓了。
一阵风吹过,春天已经到了许久了。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