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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李洛一反常态地跟着李洵到了尚阳宫,李洵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侯冠儒的事情,未免两人再生嫌隙,李洵也希望两人能恳谈一次,因此她命人备了茶,又将李洛按在椅子上坐下,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才说:“你维护师傅的心思朕懂,朕何尝不是为了维护侯师傅的身后清誉才让彻查的?”
李洛虽然明白李洵的道理,所谓众口铄金,若是此事不查清楚,单凭李洵将此事强压下来,不但不能服众,只怕日后众人嚼着舌头也能把侯师傅一辈子攒下的名声给毁了,可一想到侯冠儒昨日才入土,今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弄出些事情,她还是觉得心酸,眼睛也瞬间就红了。
李洵以为李洛仍不服气,只好加重口气,又说:“朕让顺天府查的是侯令全,这个人朕听人提过,并不是个善主,侯冠儒并非不知却一味纵容。子不教,父之过,生此逆子也是侯冠儒管教无方,并非一点责任都没有。更何况若顺天府所奏属实,如侯令全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不严惩不足以警示天下之人,朝廷法度也不容他。”
李洛听李洵口风瞬间又变了,不知道李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这样听来,李洵要查清事情真相是事实,可这真相似乎不是她原以为的那样。李洛顿时止住自己的委屈,脱口就说:“师傅仅此一子。”
“所以呢?”李洵盯着李洛,见她有些慌了,又说:“便要纵着他吗?侯府的清誉是他父亲挣出来的,难道你要由着他将这清誉败掉?”
李洛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理智上来讲,若是侯令全犯法,捉拿审讯判刑都是应当的,可就情感上来讲,她虽与此人交情不深,可能将侯府继承下去的只有此人了,侯冠儒的女儿还小,也已经定好了亲事,等孝期过后便要出阁的,若真将侯令全发落了,侯府以后怎么办?
更何况,让李洛心里更加不甘的,是那些朝臣对侯冠儒的态度,曾被侯冠儒参劾的,都在为侯令全的查办努力,而事不关己的,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何等凉薄。“侯大人为我朝鞠躬尽瘁,力竭而亡。如今刚刚下葬就受这等小人摆弄,他到了地下也会不安心的。”
回到东宫,李洛心里更加烦闷,柳平儿怕她心里还想着借酒浇愁,便拉着她到御花园逛逛,只是已经初冬时节,御花园里早已没有了绿色,各处都干秃秃的,反倒给李洛多添了几丝惆怅。
吃了几口冷风,李洛不愿再待下去,扭头往东宫走去,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冯芸湘从另一条小路过来,手上还捧着几支梅花。每一次见到这人,李洛心里便会落寞几分,似乎是对人情冷暖看透几分,可是却永远跟她的期盼背道而驰。
刚想躲开,冯芸湘却也看见了李洛,他快走了几步到李洛身边,行了礼,问道:“殿下可是刚从尚阳宫出来?”
李洛点点头,不欲理他,刚要走,却又听见冯芸湘问道:“可是因为侯府的事情要求陛下?”
李洛深吸一口气,好像每次和冯芸湘的见面都是这般,她并不想跟他过多交谈,可是冯芸湘每次只要开口就有种魔力一般吸引着她不想离开。她想听听冯芸湘说什么便停住了脚步,又看向了他。
柳平儿审视般地望着冯芸湘,她总觉得李洛这段时日不对,似乎受了旁人的挑唆,眼见冯芸湘和李洛竟然能说上话,柳平儿顿时觉得情况不对,她将李洛护到身后,道:“冯乐工不好好在尚阳宫伴驾,怎么会在这边?不怕陛下找你吗?”
冯芸湘扬扬手中的梅花,道:“今年梅园的梅花开得早,我便去采了几支给陛下熏熏屋子。”冯芸湘说着目光又投向柳平儿身后的李洛:“既然见了殿下,奴才有几句话想告知殿下,不知殿下可有时间?”
柳平儿想回了冯芸湘,回头看了看李洛,惊讶地看见她竟点了点头。柳平儿不好再劝,稍一欠身,退到了一边。
“殿下是否觉得侯大人刚死,陛下便查办其子,有些太不近人情?”冯芸湘见柳平儿推开了,忙上前一步,凑近了李洛,压低了声音说道:“毕竟,侯大人可是功臣。”
冯芸湘所说正是李洛所想,她有些诧异地看看冯芸湘,这人的心思倒是够细的,只是以他的身份,何以对朝中的事情这么清楚?李洛有些怀疑冯芸湘的动机,她皱皱眉,道:“朝廷尚有法度,若是侯令全真的犯法,确实没有包庇的理由。”
“朝廷是陛下的朝廷。”冯芸湘意味深长地一笑:“对于陛下不想治罪的人,那只能叫维护,不能叫包庇。”
“什么意思?”李洛听出冯芸湘的话中有话,却不明白他口中的“维护”所指何人。
冯芸湘冷笑一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梅花,道:“芮国公府的国公爷乃是不学无术之徒,欠下无数赌债,可都是陛下替他担待了下来。”冯芸湘抬眼看了看李洛,只见她脸色微变,便继续添柴加火道:“他还不是顺顺当当袭了父亲的爵位?”
李洛攥紧了拳头,听了冯芸湘的话,她的确生气,周昀是个混人,全京城都知道,陛下护着国公府,全京城也都知道。可她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错,老国公战功赫赫,周曦又战死沙场,如今国公府没落,李洵多担待一些有何错?
李洛剜了冯芸湘一眼:“芮国公府岂是由得你来嚼舌头的?周昀是混,可也没犯法,若是有一天他杀人放火了,陛下又岂会徇私?”
冯芸湘愣了一下,他以为李洛和李洵的关系因为种种的事情已经是势同水火,却没想到,在某些时刻,李洛仍旧是愿意维护李洵的,或者说,对于原先的过往,李洛打心眼里是敬重的。知道不能跟李洛对着来,冯芸湘随即又笑着说:“殿下对陛下有信心是好事。”
冯芸湘不阴不阳的语气彻底惹恼了李洛,她狠狠地一脚踹到冯芸湘的小腿上,看他吃痛的模样,李洛终于觉得舒心了几分,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殿下真的觉得陛下不会动侯府?”冯芸湘稍抬声音。冯芸湘虽不聪明,可和李洛打了几次交道,他也清楚李洛的软肋在哪,李洛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自幼在宫里长大,母亲和姐姐对她极尽保护,她不知朝政的黑暗面同时又太重感情,凡是对她好的,她都掏心掏肺,其中,侯冠儒是她师傅,是她最重视的人,也是她的软肋。
李洛再次回头:“师傅身家清白,又非权臣,更无结党营私的勾当,陛下缘何要动他?”
“大人是言官,在朝中得罪的不是一两个人,从此次侯令全之事,殿下应当也能看出来,对侯冠儒有恨的不是一两个。”冯芸湘不再卖关子,而是直言道:“陛下如今用人之际,是维护一个死人重要还是安抚朝中百官重要,殿下掂量不清吗?”
“陛下不会。”李洛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对侯大人敬重异常,若是对功臣清算,不怕寒了百官的心吗?”
冯芸湘也不与李洛相争,只道:“奴才言尽于此,信与不信,殿下等着瞧,奴才敢跟殿下打这个赌,可不知殿下是否有这个胆量呢?”
李洛怔怔地望着冯芸湘,她心里动摇了几分,冯芸湘的说法让她有些害怕,另她更害怕的是,对于冯芸湘立下的赌,她竟不敢接招,因为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会赢。冯芸湘看见李洛的态度,知道她多少信了他的话,于是也不多说了,略一颔首,抱着梅花离开了。
待冯芸湘走远,柳平儿才回到李洛身边,看见李洛神色有异,柳平儿狐疑地问道:“冯芸湘跟殿下说了什么?”
李洛摇摇头,每次跟冯芸湘说话后的那种恐慌感又一次袭来,之前的几次,冯芸湘所言似乎都被印证了,这让李洛更加担心侯府,若是侯府真的被清算,那她有何面目面对恩师?
柳平儿见李洛不说话,心里已是感觉到了七八分,想来之前一直在李洛耳边嚼舌头的人就是这冯芸湘了,可此人是陛下身边的人啊,对李洛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搅得李洛和李洵关系恶化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殿下什么时候和冯芸湘这般熟络的?”柳平儿还是问道。
李洛再次摇摇头,只回答道:“不能说熟,说过几次话而已。”
“殿下。”柳平儿太明白李洛的弱点了,心软耳根子也软,若是有人利用她重感情这一点利用她,那是很容易的事情,因此,柳平儿只得提醒一二:“不论他说了什么,殿下都不能信,那人是陛下身边的人,却跟殿下说三道四的,实在是没安好心,殿下切不可被他牵了鼻子走。”
“我也不愿信他。”李洛喃喃地说:“我也希望,什么都不用信他。”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