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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一晚上都没合眼,冯芸湘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她不甘心。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夜,第二日,李洛带着满脸的疲倦站到了朝堂,刚见完礼,她便出班,举着玉笏,朗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李洵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洛,自李洛到朝中学政以来,她一直不允许李洛随意开口,一则她刚接触政事,什么都不懂,只能多听多学。二则,所谓言多必失,李洛是储君,所说的话即使是童言稚语,也有一定的分量,李洵也害怕她惹出麻烦。之后的日子,李洛对于政事日渐成熟,可却很少在朝堂上说话,即便说了,也是被动为之,像今日这样主动奏事,更是从未有过。看着李洛一脸凝重的样子,李洵大致猜出她是要为侯冠儒说话的,本想阻止,可一转念,还是点了点头。
“左都御史侯冠儒生前鞠躬尽瘁,功在社稷,臣请追封其侯爵,以示皇上爱护功臣之心。”李洛一字一句地说道。李洛话音刚落,朝堂便一片哗然。李洛听着身后的议论纷纷,脸色更加难看,她忍无可忍,回身冲着朝臣们大声嚷道:“你们这群人,有哪一个比得上侯大人的功劳?”
朝堂上的议论声仍旧在,李洵皱着眉望着李洛,心里责怪着她的冲动和不智。突然给侯冠儒请封侯爵已是胡闹了,公然在朝堂上侮辱朝臣更是过于任性,朝中三省六部监察院以及其余各衙门,哪一个位置上的是庸碌之人?这朝堂是只靠着侯冠儒在撑着吗?侯冠儒本就在朝中树敌太多,李洛这一胡闹,更是将侯府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侯大人生前操劳不错,可都是他分内之事,有功不错,朕也已追封他为太傅,官居一品。他没有军功,实无封爵的道理。”李洵见李洛情绪激动,只得安抚为先,好言解释道。
“那文臣都没有封爵的希望了吗?”李洛不服气。
“功劳到了,朕自不会吝啬。”
提到功劳二字,李洛更加不忿起来,功劳?朝中众人还有人在乎他的功劳吗?皇帝陛下,还记着他的功劳吗?“侯大人管监察院两年,朝廷风气大有好转;任上各省巡察,查办大案几十起;带病仍奉旨清查亏空,短短时间内各省基本清查完毕。这都不是功劳吗?”这番话,李洛是在提醒着朝中众人。
“好了,封爵朝廷有制度,不是你想封就给封的。况且昨日顺天府尹才参了侯府一本,此事未查清楚,就给爵位,众朝臣恐怕也会心有不满。”李洵耐着性子说:“这事儿不用再议了。”
“顺天府要查侯令全,陛下跟臣说父是父,子是子,父不担子过。如今要给功劳了,就变了吗?侯令全有罪没罪尚且没查清楚,就已经要用这事抹杀侯大人的功绩了吗?”李洛气急了,她替侯冠儒叫屈。
李洵的脸色随着李洛的得寸进尺而越变越难看,她压抑住自己的火气,强调了一遍:“朕说了,此事不必再议,你且退下。”
“陛下……”李洛还想一怔。
“退下。”李洵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喝道。
李洛无奈退回班中,可心中实在不服,整整一个上午都沉着脸,再不愿多发一言。待早朝结束,本想和几名同侯冠儒交好的大臣再做商量,不料还未出殿门,便被李洵叫到了尚阳宫。
尚阳宫殿内,李槿已经到了。李洛进门还未来得及请安,就听李洵质问道:“你要奏请给侯冠儒封爵之事,为何不同朕和姑姑商量?”
“商量有什么用?你们定不会同意。”像这样直接在朝上奏请都无用,若是提前商量,只怕连在朝上发声的机会都没有。即使李洵不同意,可李洛也要让朝中的重臣们知道,无论如何,侯冠儒还有她这个学生,而她对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知道朕不会同意,你为何还要奏请?你且看看朝堂上封了爵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跟了父皇出生入死用战功挣回来的?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李洵也是无言,朝中处在改革最要紧的时候,她只求一切难关能平稳度过就好,大局为重,她不在意细枝末节的事情,甚至,当有些牺牲是必要的时,她也是不会心软。而此时的李洛却非要无事生非,给已经焦头烂额的她更添了许多麻烦。
“皇姐,你最难的时候,不是侯师傅硬撑着帮你度过难关的吗?那时你仰仗着他,感恩的话也说了不少,如今他死了,这些都不作数了吗?你怎么能这般忘恩负义?”
“洛儿,不要胡说。”听见李洛的话过了火,李槿制止道:“恩归恩,皇上这些年待侯冠儒不薄。可公私要分清楚,你也不能因为他是你师傅你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侯冠儒得罪的人太多,陛下要清算侯府以平重臣之怨,这也叫厚待吗?”李洛一时激动,将冯芸湘说的话讲了出来。
李洵和李槿均是一怔。这话不像是李洛会说出的,这孩子在朝学政两年,可心思仍旧单纯,不会想得这么深。李洵不安地摸了摸案头上的一摞奏本,那些奏本全是参劾侯冠儒的,有说他查办手段残酷导致冤案的,有说他口出妄言的,也有说他利用门生散播不利谣言的,等等等等,都让李洵不寒而栗,她一直觉得侯冠儒既然是言官,受人非议是难免的,可这些递上来的奏本尽是怨恨之言,甚至有的已经暗暗牵扯到了她和李洛身上,说侯冠儒是仗势欺人,而这所有,都不能让李洵再轻视了。
未到最后一步,李洵只能尽力挽回和李洛的关系,现在的冲突再发展下去,只怕帝储不和的传言会再一次传遍宫内外,现在情势不同,庶子回宫,总要防着一二。“朕何时说会清算侯府?”李洵不确定侯令全一案的走向会不会牵扯到侯府,但她清楚,即使侯令全无辜,朝臣们搞垮侯府的心思也不会轻易就灭了,用侯冠儒换朝政稳当,李洵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只是这决定不能告诉李洛。
李槿也故作诧异道:“你是听了什么人的挑唆?有人状告侯令全,皇上不能姑息,可绝无清算侯冠儒的道理。”
李洛看二人说的真切,并不像是在骗她,倒是有几分信了,这些日子盘踞在心里的不安全感也稍稍有所缓解,便有些红脸,低声说道:“若是没有,就是我错怪皇姐了。”
李洵掩盖住了自己的心虚,可有人在李洛身边挑唆,这又让她不安,见李洛忽略了李槿的问题,她又着重问了一遍:“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
李洛赶紧摇头,只说这些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管怎样,冯芸湘都不能随便交代出来,他是李洵身边的人,跟李洛却有这样密切的接触,讨论的还都是朝中之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得不怀疑他们的居心,李洛虽单纯,却也不傻,引火烧身的事情,她还不至于做。
李槿笑笑,从中调解道:“姐两儿之间的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
李洵见李洛的疑心暂时被压下了,又对她说:“母后昨夜着了风寒,你随我过去看看吧。”又对李槿说:“姑姑,既然各省亏空清查快结束了,剩下的事情还请姑姑收尾了。”
李槿点点头,先告了退。李洵也起身,对李洛说了句“走吧”便朝外走去。
从尚阳宫到坤华宫,路并不长,以往两人结伴走时,说说笑笑的总觉得未走几步便到了,可今日走时,李洵和李洛之间仿佛隔了一道透明的墙,两人都看得见对方,却彼此触摸不清。李洛一路低着头走自己的,李洵本想好好说几句,可看李洛的样子,自己心里实在难过,她一心为了李洛,为了能让她顺利登基,自己受多少委屈都不在乎,可自己的一片心换来的,却是亲妹妹的敌对,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感情,血缘亲情,也不过如陶瓷一般脆弱,一碰既碎。
想到这里,李洵几乎要流下泪来,她狠狠心想将自己的病情告诉李洛,可要开口的那一刹那终于还是忍住了,说出来又怎样?博得的不过是同情,换来的也不可能是真心,碎了的陶瓷又怎能粘得完整?
李洛并不知李洵此时心里的难过,她只是觉得这条路漫长无比,漫长到她几乎回顾了自己和李洵在一起所有经历的所有往事。李洵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对她耐心关心的姐姐,如今的李洵只是一个咄咄逼人的皇帝,不管妹妹是否能承受的住,只是不管不顾地操纵着她,逼迫着她,让她瞬间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变成了一个心理充满了怨恨和哀伤的储君,脑子里每日被灌输的只有责任、能力,却再不见了感情。
李洛不理解这一切为何发生得这样突然,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只是觉得自己太渺小,在这一切压向自己的时候毫无招架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在短暂的时间内天翻地覆。她怨李洵的狠,更恨自己的无力。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