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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已经很暖和的天气竟然突然间变了脸,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听得屋外呼啸的风声,待天亮了,天地间竟是昏黄的一片,向前看不到三丈之外,所有的宫人都将衣服裹紧了咒骂着这一片昏暗。
梁太后在院中转了一圈,哀叹一声,道:“太妃是个好人,今日迁住地宫,老天爷这是表示哀悼呢。”
“五月份的天变成这样可不多见。”流芳搓搓手,说:“这天上也不知下的什么?黄黄的跟土一样。”
梁太后回到殿中,拿起佛珠默默诵起经来。已经是辰时了,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便是李沫启程之时,他会率队从天悦阁出发,出南安门,行至皇觉寺,在皇觉寺行过最后一场法事后,他们便会带着吴太妃的灵柩一路西行,穿过灵都山往皇陵去,吴太妃会被葬在兴陵的地宫中,在此常伴武宗李杵身边。
不多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钟声,梁太后知道,那是李沫一行出发了,她睁开眼,放下手中的佛珠,长出一口气,说:“早早走了也是福气,等哀家百年的时候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儿的呢。”
“太后怎么说起这话了?”流芳赶紧拦道:“您看您如今,几个孩子都大了,又都孝顺,您是一国太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怎么成天惦记起百年来了?”
梁太后摇头苦笑一下:“孩子小的时候盼着长大,真长大了却越发让人操心。”
天气阴成这样,梁太后的心里也不安生,那日和李洵谈完,她便一直呕着气,不愿见李洵,可耳朵却也没闲着,四处打听这尚阳宫和天悦阁的动静,也知道几日前李洵曾往天悦阁一去,可是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李洵曾说不会放过李沫,若她要动手,那只能是这几天了,手足相残,梁太后最不愿见的就是如此,可事情却偏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无力挽回,只能祈求老天爷帮帮忙了。
这天气过了中午越发不像样子,风刮了一阵刚停下,天上竟然就落下了花生米大的雹子,虽时间不长,可仍将送葬的队伍砸的够呛。冰雹过后,李沫命令队伍停下休息片刻,自己也下了马来到太妃的棺前细细查看一番,又将棺木上的水擦干净,回头对吴国舅说道:“母亲生前最怕冷,今日是最后一程,这老天爷也不心疼。”
“人善被人欺。”吴国舅手指朝上一指,说:“你以为老天爷就那么开眼?”
休息了片刻,众人继续上路,皇陵位于京城西郊,大显朝的一代代皇帝们都葬在那里,据说是龙脉兴盛之地,保江山、荫子孙,从圣祖开始,这里已经埋葬了十一位皇帝,英明神武者有之,励精图治者有之,空怀抱负者有之……他们见证了大显朝一百多年的历史,如今都长眠在这里,被当做一种精神被后世敬仰着;也被当做一种腐朽,被后世埋葬着。
李沫等人走了将近三天,晚上就在附近村庄宿下,终于看到了写着“兴陵”两个大字的明楼,李沫望着这两个字长出一口气,翻身下马,走进楼内,里面正中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显武宗献皇帝之陵”,李沫朝着这块石碑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并无过多停留,便由着守灵的太监先引到住处。
被送来守灵的太监不是之前各主子的奴才就是犯了错被贬到这里的,除非是心如死灰的,其余的大多还抱着回宫的念头,这里天高皇帝远,熬不出个尽头的。李沫如今在朝中的声望日隆,甚至有立储的希望,这些太监都是机灵过头的,该巴结的一样也不会落下。
引着李沫的太监中,那首领模样的便极尽谄媚,低眉顺眼地说道:“太妃娘娘的灵柩已经安置在‘安灵殿’了,有专人守着,明日卯时入地宫。殿下奔波了一日想必也累了,今日就在此将歇一晚,条件简陋,还请殿下恕罪。”
“公公客气了。”李沫笑着说,又从怀中摸出两个银锭子,塞到那太监的手中,说:“你等守灵是为大显保住龙气,实在辛苦,这些银子微不足道,聊表谢意。”
那太监稍一掂量,看这银子分量不轻,赶紧推脱了一番,见李沫拒不收回,才将银子收进怀中,更殷勤地说道:“奴才分内的事情。”说完用袖子将一把椅子抹了抹,让着李沫坐下,又说:“饭菜都张罗好了,奴才这就叫人给殿下拿进来。”
李沫用过晚膳,又将就着洗了洗,倒在床上就准备睡下了,还未睡着,那太监却又敲了门进来了,怀中抱着一个棉被,说是此地阴气重,怕李沫着凉,说着还殷勤地将被子铺展,又弓腰哈背地道了安,才出去了。
李沫将两床被子都压在身上,果然觉得暖和多了,几天的舟车劳顿让他没精力想其它的事情,闭上眼睛就睡着了。梦中本是一派平和,可突然的,天地间就翻云覆雨起来,李沫不知身在何方,只感到一阵心悸,他四下张望着,并没有看到出口,仓皇间,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逆子,那皇位也是你能谋得的吗?”
李沫心里知道那人是谁,他到处寻找着说话的人,终于,一个却梦见一个体型微胖,身穿五爪金龙黄袍的人走到他跟前,一根手指指着他,口中不听骂着“逆子,逆子!”
“父,父皇?”李沫有些害怕,眼看着李杵越走越近,李沫身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而那李杵突然化身成一条真龙,直扑他而来。
“我是你亲生儿子。”李沫大声喊叫起来。
“你是个庶子。”那巨龙张开血盆大口,面目狰狞地离他越来越近。
李沫从梦中惊醒,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然后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的帐幔,紧紧握住双拳。
卯时,地宫门大开,通过长长的甬道,经过前殿和中殿,李沫终于见到了自己父皇的棺椁,那个梦境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不知那是不是李杵真实的意愿,可是他对李杵是有怨恨的,若李杵不是轻易放弃,自己怎会流落在外二十余年?
李沫恭恭敬敬地跪下,三跪九叩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父皇,儿臣来迟了。”说完后他就站了起来,静静地立在一边。太妃的灵柩已经进到了地宫之内,只是她以妃之位不能葬入后殿,只能放入偏殿。棺椁安置妥当后,众人又将随葬的物品分放在四周。李沫眼角含泪,给太妃叩了头,就走出了地宫。
又住了一晚后,天一亮,李沫便踏上了回京的路程。他回头望了望这个葬着他父亲母亲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坚决。他知道回去的路上必然不会太平,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是未知之数,若自己不幸,那是命数,若自己侥幸,那他必然是改写命数之人。
李沫一路警醒,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在进入灵都山后,他更是连一丝异动都不敢放过。吴国舅见他这样有些好笑,便道:“你当李洵是傻子,现在全天下人都在骂她,她还敢动你?”
“敢。”李沫道:“你几乎已经挑明了会在我们返程时动手。”
“她……”吴国舅仍旧不相信:“她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是皇帝,谁威胁到了她的帝位,她就杀谁?她没错。”李沫说道:“她错在无能而已。”
吴国舅听李沫这样说,冷笑了两下:“是挺无能的,我听说征西大军还没到地方呢,就突发疟疾,死了不少人,军心不稳,依我看,她不只是无能,命数也不好,摊上你这么个劲敌,又摊上李洛那么个窝囊废。”
一支冷箭突然从山上直射而下,李沫两眼圆睁,拉开架势迎敌。山上的箭不停往下放着,跟着李沫的人转眼就死了一半,李沫一边招架,一边急冲冲地往外闯去,未出山谷,前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沫神色一凛,命令身后的侍卫准备迎战,不多时,就见一百多人的队伍奔到他们的面前,领头的是身穿五品武官服饰的林礼煊,他见了李沫并不着急开战,而是高声说道:“李沫接旨。”
李沫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刚想发力,身后却又传来大队人马的声音,他被围在了这山谷之中。李洵这是没给他留丝毫退路,李沫攥了攥手中的兵器,自己身边人不多,若硬闯必然死路一条,援军这会儿都没到,显然是被清干净了,他略一盘算,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说:“臣接旨。”
林礼煊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子李沫承恩入宫,得送母终,本应感念天恩,以忠报国,不料尔等早有不臣之心,入宫之前便违反祖制,接触朝臣,枉议朝政,贿赂百官,居心叵测。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阴毒让朕不寒而栗,太妃入葬之后,着即捉拿庶子,押入刑部天牢候审。钦此。”
“臣,领旨。”李沫咬着牙接了旨,李洵到底还是怕人言的,既想杀他,还想光明正大地杀他,这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太响了。
吴国舅却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劈手躲过圣旨,骂道:“什么狗屁玩意儿,简直一派胡言。”
林礼煊见状,立马让手下之人将他们全部围住,喝道:“你们要抗旨吗?”
李沫赶紧从吴国舅手中拿过圣旨,俯首道:“臣,领旨谢恩。”
林礼煊冷笑一声,说道:“算你识相。”说完叫人押着李沫继续朝着京城方向走去。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