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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pov视点:秦莽
他从小没有见过父亲,娘亲也从来不提关于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他在很小的时候追问过娘亲关于父亲的事情遭到了娘亲的痛打,那是他记得的小时候最早的事情也是最深刻的记忆,后来他就没有再问过来。大了以后作为元士他跟着附近城里镇上的商队也经常做一些随行护卫的事情,都是很近的地方,最远也不过两百里来回往返半个月的样子。他也闲暇时听到镇子里的人议论他和娘亲的事情,听说娘亲抱着婴儿的他来到镇子上的时候是一个冬天,他们说那时候的娘亲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不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他们还说她可能是跟着男人私奔逃出来的。同时他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从娘亲来了之后每隔三个月都会有外处的商队从很远的地方经过给娘亲带来些日常用的东西和钱两过来。这件事娘亲一直瞒着他,因为娘亲一直瞒着他,所以也从来不去问不去拆穿。
城里的商队要去南边,要穿过一座叫做狼山去更南边的地方在寻求武道元途的流亡者做护卫,一趟来回要五个月接近小半年,那是他第一次离家那么远的地方,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再次见到娘亲是五个月后了,五个月的长途护送他有过两次生死一线,这让他在见到娘亲的时候抱住她痛哭了起来。
他那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母子的两鬓花白的老人。
老人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走南闯北,他可以给他的娘亲寻一处更好的住处,那里有更好的医师可以医治她每逢下雨就会作痛的双腿。
他当然想去。在小半年的护卫中虽然经历了两次生死一线,那种感觉纵然让他在见到娘亲后充满后怕和感激,但也让他对下一次充满了向往。他不是不怕死,但是那种生死间的绝境更让他想要再次去接近。只是看着身边的娘亲,他知道他不能这么残忍,也不能跟着老人去,这背离了娘亲教导的孝。
老人没有强求他。
老人临走的前夜里,在他清洗着白天在地里沾满泥土的黑布鞋子的时候娘亲过来了,她示意他不用管她,于是他继续清洗着鞋子,娘亲自己搬了一个木头凳子坐在侧面看着他,然后独自言语起来。
说的言语细节早已经记不清了,十多年了当然不可能记得清楚。开始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后来说到了老人。和他猜测的一样,老人就是二三十年来一直在给他们不断的送来日常用品的好心人,他当然不是他的父亲。那是他第一次在娘亲口中听她主动说起关于父亲的事,她对他的父亲以“他”来称呼,她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把她和父亲的相识到相爱到他的出生全部事无巨细的说给了他听,唯一没有说的,是他的名字和可能会涉及到他能查到他身份的信息。
第二天,他跟着老人一起南下了。
老人让他叫他“二爷”,他的年龄虽然不足以当他的爷爷辈,但也差不太多。
二爷有一个女儿,他来的时候她只有乳名还没有大名,真难以想象一个一级过了肖祭的女孩居然还没有大名。二爷让他来给女孩起一个名字,他提到了他的父亲,说他“才华横溢”“饱读诗书”所以认为他也一定继承了他的辞藻。他给女孩起名“恬”,取自“恬澹无人见,年年自长清”(注),名字一出所有人都皱眉,议论的议论摇头的摇头,只有二爷在念到两声后连说三声“好”“好”“好”,“楚恬,就叫楚恬。”二爷老来得女的名字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那一年。
远在北境的乡邻稍信来说娘亲病危,于是日渐年迈的二爷亲自带他北上归乡。二爷并没有停留多久,商会很多事情需要他做决定,在两天后他就先行南下了。
她像是知道自己的准确时间一样,那是一个阴天,有风无雨。
她把他叫到床前,她已经无力起身了。那么他最后一次听她絮叨,她絮叨了很久,很慢,有时候一句话说了好几遍还不停,说着其他的不一会又提起不久前说过的事情,一直说到天黑。
他忘不了。
她眼睛无神呆滞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努力的用力想要喊出声音,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身体都微微起来了些。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她喊出了她想要喊出的声音:
楚公子。
雨随着她的手的垂下落在了北境的大地上。
那一夜。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那一夜。他知道了,父亲姓楚。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二爷。处理完娘亲的后事以后他以低廉的价格变卖了一切,这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回到了南境,却得知二爷在他来的前一天带着数人进了狼山。他们没有任何商货,也没有需要进狼山才能完成的订单,但是他们进了狼山。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二爷。
秦莽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力在不断的溃散又重新凝现,不断的在他的奇经八脉中涌动流转,他的身体全身失去了知觉,耳朵里只能听到“滋滋滋”的声音,非常刺耳但却不高。眼前能够看到五色的光不断的轮流着闪烁,频率非常快每次转变也非常的迅速,但他却也没有任何的眩晕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流转的五色光开始减弱了,有一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不,不是五色光在减弱,而是脑海中的画面变的清晰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画面中他跪拜在坚硬的白花岩上,这些白花岩都经过工匠精细雕琢,上面的花纹是他见过最漂亮最精美的。在他的前方是一个半人高的台阶,台阶上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子注视着他,他的眼睛是他见过最坚毅锐利的一双眼睛,他面容严峻,对一侧的穿着像是古画中的以前帝国的宦官模样的人示意,宦官模样的人对黄袍男子躬身以后双手托着手中的一柄青色玉尺走下台阶朝他走来。同时另外一边的另外一名宦官举出一张皇色大布,上面纹着无数的人伸手对着一个太阳,太阳上一个“旨”字非常显眼,宦官念着写于皇旨上的文字,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回荡。托着青色玉尺的宦官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受控制的伸出双手呈托举状,宦官将青色玉尺放在了他的双手掌心。
让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他”看到的视线之外的地方,也感受不到青色玉尺的温度和轻重。但是他却有种感觉,在他的身后两侧有许多双眼睛注视这这一幕,他们不约而同的对着上面的黄袍男子跪拜,说着恭贺的话。
画面消失了。五色的光也消失了。一直在耳边“滋滋滋”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听不到了。
他的双手空荡荡的,应该有什么东西不能放手的,三哥把什么东西交给他要带出去交给楚恬的。
他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左手,上面因为长年练武的老茧不见了,手掌看上去竟然像婴儿或女子的手掌般光滑红润,除了掌纹沟壑明晰一些一眼看去再无不同。当他看向右手,也是一样。但是在右手的下方的东西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只手,一只充满着老茧非常瘦弱皮肤褶皱的手掌和臂膀。
四周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了。之前的记忆开始恢复,他忐忑着顺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手臂看到了人,已经死去了。
躺在他旁边的,是庄延闯他的庄三哥。他也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他叫秦莽。随母姓,父姓楚。
他所处的是一处山洞。洞顶被在他失去意识时间里不知道什么力量贯穿,一个圆形的浴盆般大小的口子,跟着三哥进来的时候是没有的。洞府的入口处有不少尸体,他们的死状非常凄惨,全身都是血,皮肉很多在表皮上炸裂开来。秦莽认出来了一些,和他一样是跟着三哥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一些他不认识,他们银衫白腰,想起来了,秦莽想起来这些人是在他们跟着三哥进入阵法之后没多久在他们身后出现的。三哥早就提醒小心身后,所以他们就算突然出手还是没有给这边造成伤亡,然后混战就开始了。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他们的三成十个人,但是他们的三十名弟兄却不是他们的敌手,秦莽出手了只是两个回合的交手秦莽就清楚的知道他们和之前交手的新月使一样都有着某种秘术,他的元力受到很大的干扰,他们的近战不怎么样但是他们十个人却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弟兄们在他们手中的长剑下不断的倒下,这是秦莽第一次遇到剑阵。
三哥拿到了要取的东西,是一个乳白色的晶体,没什么规则,丢在石头中也不会被轻易发现的那种。追击的人又到了,这一次除了十个银衫白腰的十人外还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秦莽认识他,他叫钱独友。
钱独友装模作样的说不想见到如此不想刀兵相见之类道貌岸然的话,他和三哥提出要单独比试,如果三哥胜了他们就可以安然离开,如果三哥输了就要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三哥答应他了。秦莽记得钱独友在跟二爷进狼山的时候只是一个五重地元境,就算这几年有精进以他的资质也不可能突破天元境的,三哥就算元力倒退和他交手还是能够轻易取胜,可是秦莽却总觉得有什么陷阱,他想要代替出战却被三哥阻拦了下来,秦莽当然知道庄延闯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在和二爷进狼山之后最关键的时候就是钱独友的背叛导致了那次进狼山的失败和二爷的死亡,那次一行数人只有三哥和老六活了下来,他们两人是最直接的被背叛者。秦莽纵容感觉不太好但还是选择了让庄延闯自己来了结和钱独友的恩怨,当庄延闯把手中的晶体交到他的手上的时候,秦莽的手在碰触到晶体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晶体内强大的力量。
传说中。当元力突破九重,会发生一种蜕变,更加精纯更加磅礴,被叫做尊元。从元士成为尊者就是元力蜕变尊元的过程。每一位元士要想让体内的元力蜕变为尊元,必须达到九重天元境,然后需要机缘必不可少,天时地利人和不可缺一,每个人体质的不同元力需要蜕变的方式也不同。面对元力的蜕变,前辈尊者的成尊之路是已经不再有任何价值,每个人都需要寻找自身元力和体质最契合的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捷径,尊者在陨落之时,若是有相同血脉为引或者自愿凝聚尊元进行传承,那么就可以将自身的尊元凝聚成结晶,后来人不论何种元力境,只要体质满足元途就可以通过吸收尊元结晶成为尊者。当然这种捷径是有利有弊的。首先是选择吸收尊元结晶的元士元力越深越好,因为就算是高阶天元士也一样传出不少在吸收尊元时候失败爆体而亡的传言,一般至少要到高阶才会去尝试,当然这不完全是绝对。风险伴随着际遇,在成尊的诱惑下死亡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是通过尊元传承成尊的案例却非常稀少,因为还有一个更加苛刻的条件,尊元传承者必须和凝聚尊元结晶的尊者有相同血脉。血脉的纯净也一样会影响成功率,所以不少有尊者的世家不允许世家子弟和外姓结合也是有这样的原因。
血脉的条件导致尊元结晶固然稀有且珍贵,但对绝对多数人来说,尊元结晶其实是根本无法使用的废物,也就能拿到拍卖行拍卖换钱了。
三哥和钱独友的交手起先三哥是占着上风的,但是突然之间钱独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压制住了三哥,秦莽和所有围观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电光火石之间三哥便吐着鲜血捂着左肋。秦莽和所有人冲上去,混战再次发生。钱独友是要取三哥性命的,秦莽用身体挡住了钱独友刺过来的一剑,这一剑贯穿了他的右肩,但他也找到了破绽一击击退钱独友回身托住三哥就往更深的地方逃去。
最终,在这处山洞里,他们进入了死地。
仅剩的六名弟兄死守着入口,三哥一手握着他的右手,另外一只手紧紧的将尊元结晶按在他的手中,他说如果出不去就毁了它,绝对不能落在钱独友的手上。他没有说如果能够活着出去应该怎么做,因为他们已经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洞口又有两名弟兄倒下了,剩下的四人个个带伤不断的后退。钱独友跟在十个人的身后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尊元结晶,他两眼放光,已经看到了尊元结晶在他手上的将来。
“弟兄们。来世再一起喝酒吃肉。”
四人呼喊着冲了过去,右手中三哥的手已经失去了力气,是他抓着不让滑下。秦莽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弟兄,钱独友退出了洞口,他是要最后再进来收尸。在钱独友后退的身形中,秦莽将所有元力全部涌向左臂顺着左手灌入尊元结晶。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乳白色的光在左掌上亮起,钱独友看到了这一幕瞪大着眼睛尖叫着“不——”,他明明是朝着这边冲过来的,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在被来自左手的光芒覆盖。
进入阵法的时候一行三十三人,钱独友和他的十个人。秦莽不需要去确认,他知道这四十五个人现在只有他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了。右肩被钱独友刺穿的地方伤口不见了,连疤痕都没有,只有前后破洞的衣服在提醒他刺穿不是错觉。秦莽犹豫了一下,把上衣往上拉露出下腹位置,果然,很久以前的伤口留下的疤痕也全部不见了。
他能够看到空气中全部都是乳白色的流体,期内有五种颜色不断的晃荡,它们有的是斑点状,有的是气体状。他用手在身前摆过将它们搅动起来,它们纠缠混杂在一起,不止有五种颜色,五种只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但还有很多其他的颜色,它们不多,但确实存在。
他抬脚踩在一颗红色的颗粒上,这样他就踏空了地面。他想这些乳白色流体要是能自己向上,是不是就可以像水流一样把他从洞顶的口上带出去。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他就发现流体竟然真的开始向上流动,而他也的确被流动的流体带动着向上浮起。
在距离地面十数丈高的地方,这里是他目前能够达到的极限。
御空,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莽能够感到了西南方向有一些凝固的不受自由晃荡的乳白色流体,就像被困住无法流动的死水一样。
于是,秦莽往那个方向御空而去。
注:出字储光羲《咏山泉》。 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