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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志勇陪王勇在广州转了一圈返回常坪时已是傍晚八点钟。黄菜花准备的一桌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他们到家她的担忧情绪才消散了去。她一边给许志勇倒酒一边道：“辛苦了。”
许志勇瞟了王勇一眼道：“有个人可比我辛苦多了，一下车不是喊屁股疼就是喊脚杆酸。”
王勇咧嘴笑了笑：“第一次坐那么久的车，的确不适应。”
“你一上车就睡觉，还好意思说。唉，真是少爷命，我就好比干苦力的命。”
黄菜花笑呵呵道：“他从小蜜罐子长大，连大风都没有吹过。”
“呃，呃，你们怎么一个鼻孔出气。”
许志勇放下酒杯：“你承不承认吧，一上车就睡，这一路我既当你的司机又当你的仆人。”
王勇不好意思道：“人哪有完人嘛？你多看看我的优点好不好？
许志勇哈哈笑道：“王少爷快醒醒，我们该吃饭了。”
黄菜花扑哧一声大笑道：“他就是有这个习惯。在车上只有坐着肯定会呼呼大睡。”
“别说了，吃菜，吃菜。”
“章姨的店很大吧？”
王勇点了点头：“这次广州之行的确长见识了，过完年我也跑业务去。”
黄菜花欣喜道：“好啊，省得你一天总说没事干。”
许志勇见两人这么和气，他心里既高兴又有点失落，想起自己娶的那个媳妇，唉，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猛将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又吃了两颗花生米，他轻轻放下筷子对黄菜花道：“谢谢款待，我回去了。”
王勇即刻放下筷子：“还没怎么开吃，你就要回去？”
“吃饱了，你们慢慢聊。”
黄菜花偷偷瞟了许志勇一眼，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她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我送送你。”
“不用，外面怪冷的。”
王勇抿了一口酒无端地冒了一句：“多好的人，怎么偏偏找一个那样的媳妇儿呢？”
黄菜花瞪了他一眼：“你说谁？”
“你志勇哥呀。”
“他娶的可是省城国营单位的美人。”
“那又如何？自私自利，我宁愿不娶也不要弄个讨债鬼。”
“切，你们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说不定你也在外面说我管你太严厉，像娶了一个老妈子似的。”
王勇不由得面色微红，他连忙低头帮她舀了一碗莲藕骨头汤。
黄菜花瞅了一眼笑道：“心虚了吧？”
“喝汤。”
“不承认我也知道。”
王勇道：“呃，照这个速度，明年能还上银行的贷款了吧？”
黄菜花看了他一眼故意皱了皱眉：“要是你去多开发几个市场说不定还真能提前还款。”
“呵呵，我一定努力。”
“我可不要听你说这些好听的。”
“明白，关键看行动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时候。可谓是：门外夜风冷嗖嗖，屋内酒香暖融融。
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大年了，李阿姨一家特意向章含告了假回乡过年。巫主任眼瞅着章含既要照顾孩子还要上班看店实在分身无术，自己也只能下班时间能帮上忙，实在是乱了生活节奏。他想来想去对章含商量道：“要不把家电那个门市关了吧？”
“这才两天你就坚持不了啦？”
巫主任笑了笑：“我是看你太累了，女人一累就容易发火，这经常发火吧就老得快，你是医生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呀。”
“可这过年前正是生意最旺的时候呀。”
“那也要保重身体呀。”
章含想了想：“要不你打电话叫巫帅来？”
“他还没放假呐！”
“请几天假呗，我给他工资。”
巫主任笑道：“那行，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叫他明天飞来。”
“嗯，我也顺便问问他那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啥事儿？”
“你别管了。”
“跟我没关系，我才懒得管！熄灯，睡觉。”
半夜里，彤彤突然在隔壁卧室里哇哇地大哭起来，可巫主任夫妻俩却关着大房门睡得死死的，两人都没有听见隔壁房间婴孩的啼哭声。或许章含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或许夫妻俩这两日实在太过疲累；也或许李阿姨激动着回乡一时疏忽大意忘记了叮嘱彤彤有些着凉，注意晚上她爱踢被子之类的话。
直到天色微明，章含朦胧中似乎听见隔壁嘶哑的啼哭声，她忙警觉地推了巫主任一把：“是彤彤的声音吧？”
巫主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静听了几秒：“好像是，我去看看。”
这一推门，巫主任不由得吓了一跳，彤彤不知道几时只着一件单衣躺在婴儿床侧早已哭得声嘶力竭。他忙伸手摸了摸额头大声嚷道：“天哪！孩子发高烧了！”
章含顿时吓得醒了瞌睡，连忙靸鞋就往隔壁卧室跑。她摸摸了额头：“妈呀，这么烫！”
“唉，可能半夜就开始了，我俩睡得太死了。”
章含忙给彤彤贴了退烧药，喂了半包婴儿安，折腾了一会儿揉了揉腰脊：“唉，真不该让李阿姨回去。”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
“嗨，平时她在这里好像不知道她的重要性。”
巫主任看了彤彤的脸色忧虑道：“我看还是赶紧送医院吧。”
章含似乎很有经验道：“先看看吧，如果过半小时烧不退再去。”
“她老是动弹，好像特不舒服的样子。”
“你先盯着，我去洗一把脸收拾一下。”
章含刚洗漱完毕，巫主任慌慌地抱着彤彤出来：“好像没有好转，我先送她去医院吧。”
章含一边抹护肤霜一边给巫主任拿了一件厚外套：“你快穿上，都感冒了就麻烦了。”
“去哪个医院？”
“去人民医院。”
“太远了吧？”
“这附近倒是有一个诊所，可这会儿人家肯定没开门。”
“那只有舍近求远了。”
巫主任打着方向盘着急得抄近道，近道却没有抄着反倒了走了两段冤枉路。
章含道：“你看你，路都不认识了。”
“这不着急嘛！”
章含撇了撇嘴：“我感冒发烧也没见你着急过。”
“天哪！你一个大人还好意思与毛孩子吃醋？”
“说说不行啊？”
“行。”
两人紧赶着来到急诊室，接待他俩的只是一位值班实习生。实习生左看右看似乎没有把握下结论，章含撇了撇嘴急忙催促道：“先退烧吧。等医生来了再作全面检查。”
耐心等待了半晌，彤彤不仅没有退烧而且哭声越来越微弱，章含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急脾气，同实习生吵了起来。
小护士情急之下扭头朝走廊尽头值班医生办公室跑去。她一边急切地敲门一边大声道：“冯医生！冯医生！”
冯医生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耐烦道：“嚷什么？不是说好没有紧急情况不要来打搅我吗？”
“不好了，那边吵起来了，患者家属说要告院长去。”
冯医生立马醒过神翻身披衣下了床：“你怎么不早说？”
小护士低着头：“您也没给……”
“不说了，赶紧看看去。”
冯医生抖了抖肥硕的腰身下了楼，发现正是本院妇产科医生章含，他大约知道一些章含和院领导的关系，吓得连忙小跑了几步：“章医生，对不起。”
“冯医生，是你值班吧？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冯医生捏了一把汗：“实在对不起，我连续几天没合眼了。”
“你们干私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瞧你说的。”
巫主任连忙扯了扯章含的衣角：“少说两句。医生赶紧给孩子看病吧。”
冯医生弯腰捏了捏孩子的手腕吓得不轻：“这，这，你们怎么不早叫我？”
实习生道：“章医生叫赶紧退烧，我一时也没有经验……”
章含拍了拍脑门：“我也是急昏了头，情况很不好？”
冯医生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
章含紧张道：“那你认为？”
“先赶紧查血拍片子看看再说。”
经过一番折腾，冯医生看了看无比惊讶道：“很不妙。耽误太久了。”
巫主任看冯医生脸色不对劲，心里慌了起来：“这孩子到底什么病？”
冯医生指着片子上的两出黑点：“脑膜炎，肺也感染了，孩子太小，救活的希望渺茫，而且…..”
章含不由得嘤嘤地哭了起来，巫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对冯医生道:“而且什么？”
冯医生见章含这么伤心抽搐着嘴唇不敢出声。
“你直说吧，我们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即便救活可能会出现偏瘫或者有智障问题。”
巫主任颤抖的双手摸了摸彤彤冰凉的四肢沉默了良久道：“先治吧，治到哪里算哪里吧。”
“那过去签字吧。”
章含望着彤彤被推进了重症时隔离起来，心情格外的沉重。她坐在走廊的条椅上双手捧着头喃喃地，花这么多心思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道我这辈子注定……
巫主任落寞地叹了一口气：“昨晚我们都睡得太死了，孩子那么丁点大肯定会被烧坏的。”
“白天都还好好的。”
“你下午是不是带她到你们妇产科了？”
章含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就在旁边小孩子玩的滑梯那里坐了一会儿。”
“有可能是被那里的细菌感染了，这几天她一直都流鼻涕。”
章含呜咽着：“都怪我，老巫，这下该怎么办？”
巫主任搂着她的肩膀：“认命吧，或许我们与这孩子的缘分太浅。”
两人依偎着坐了一会儿，还不见冯医生出来。巫主任朝监护室看了几眼又看了看时间：“我去给你买点早点来。”
章含摇了摇头：“我现在吃不下。”
“我去给你拿些酸奶顺便打两个电话。”
“打给谁？我不想我爸知道这些事。”
“给单位请个假再给巫帅打一个电话。”
章含点了点头，此刻她突然发现曾经那个英武果敢的他又回来了。
巫帅刚坐办公室没几分钟便接到父亲的电话，听父亲语气似乎不大对劲，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这么哀叹的声音。他不由得忧心忡忡道：“爸，您怎么在医院？是不是生什么大病了？”
“唉，你来了就知道了。”
“好吧，我这就出发。”
“路上注意安全。”
“嗯，爸，争取下午我们一起吃晚饭。”
巫帅放下电话急匆匆地回家收拾了一包衣物又给侯玉薇写了一张留言条才出了门。
晚上八点巫帅抵达了广州机场又坐了四十分钟的计程车，赶到医院已经快晚上十点钟。
巫帅见到父亲，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爸，您可把我吓死了。”
巫主任紧紧拽着儿子的手臂：“你妹妹可能不行了。”
“啊！怎么回事？”
巫主任摇了摇头：“不说了，今天观察了一天，没有好转迹象，生命体征很弱了。”
巫帅走到章含面前亲热地：“妈，您别难过了，保重身子要紧。”
章含听着巫帅这么叫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柔软，眼泪又啪嗒啪嗒起来。
巫主任搂着她的肩膀：“别哭了，你这一天也没吃东西。”
巫帅皱了皱发酸的鼻子道：“不吃饭怎么行？我去买点粥来。”
一家人就在医院走廊里随便喝了一点粥，谁也不敢闭着眼睛，一直熬到凌晨两点等来主治医生一句：对不起，孩子生命体征已经消失，我们已经尽力了。
章含伤心地趴在巫主任肩膀上哭出了声，巫主任更是毫无掩饰地掉下了两行清泪。
巫帅见此情此景，不知怎的，他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心底对章含的那种恨意瞬间消失得了无踪影。他冷静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事已至此，请节哀。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办理相关手续。”
章含一蹶不振地在家躺了三日，直到她大姐带着小女唐棠儿从香港回来探望她，她才打起精神陪着姐姐姨侄女聊天喝茶。她这个小姨侄女虽然生在官宦世家，但是却没有半点娇纵蛮横之气，反倒显得乖巧懂事，不但长得好看而且学习拔尖还是学校里出名的小提琴手，深得大家的欢心。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