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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梅的母亲正要数落她两句，许志辉突然出现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表姨，她忙笑脸迎了上去替他收伞：“下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许志辉把手中的网兜递给了杜如梅说明了来意，杜如梅满心欢喜，她一会儿给许志辉端茶一会儿又是瓜子花生零嘴呈上来忙得不亦乐乎。
杜如梅母亲心底自然是替她女儿高兴，可她认为还是要沉住气探听一下虚实再说。她干咳了两声表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的岔开话题：“先喝几口热茶。你还没有吃饭吧？”
许志辉此刻肚子正饿得咕咕叫，他腼腆地笑了笑道：“还不饿。”
杜如梅母亲笑着道：“傻孩子，来我这儿了就跟自己家一样，客气啥。”
她站起身吩咐杜如梅快去做一碗面条来，这在刚承包到户没几年的农村来说只有来了贵客才有的招待。平常杜如梅家就连过节也舍不得煮上一碗，就算是许村长家也不是经常有面条可吃的。
“我们家比不得你们家条件好。”
许志辉微缩着臂膀腼腆道：“农村都一样，家家都差不多。”
杜如梅母亲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许志辉一眼，心里越发开心：“你说这话我爱听。”
“呵呵，我就是嘴笨，不太会说话。”
杜如梅母亲又盯着他看了几眼，大有越看越可爱的意味。
许志辉被看得有些面红耳赤，他忙低下头去望着面前的土泥巴地板，仔细地盯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上面刻有他不认识的字似的。
杜如梅母亲见他不说话又道：“那这个建房的钱得让你们还他们吧？”
“我大哥的房子也是他自己挣钱建的，所以……”
杜如梅母亲借故喝茶没有说话。
杜如梅麻利地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从灶屋里出来：“面条来啰。”
她见许志辉望着她发愣不由得红着脸转过身走到大门口倚在门框边望着对面雾蒙蒙的山峦发着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对未来既憧憬又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不该依赖这个男人。
虽然双河村里家家户户表面上看着还算和气，可以前还在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那些村民如何待她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或许在那个岁月里大家都吃不饱饭，难免争抢的时候多，如是家里人少或者没力气抢不着那就只有甘心被欺凌的份了。
如今杜如梅是长大了，时代也变了，可小时候的那些印记却烙印在她的心壁，怕是一辈子也挥之不去了。从她懂事起就一直告诫着自己要坚强要出人头地，村里女孩儿们不会的手艺她都要先学会，她不想再让村里人小看自己小瞧他们杜家，在这个强烈的自尊心的驱使下，她不得不处处表现得比村里那些同龄人更加努力更加好学。
她的这些自尊心从来未有在家人面前表露得过多。她认为生在农村这种势单力薄又毫无物质支撑的家庭，无论男孩女孩都注定了不能柔软着骨头过活。呵呵，她抿嘴笑了笑，收回目光落在屋檐下被雨滴砸出的那些小坑洼里，思绪纷飞。
一阵风过，她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两鬓往屋里瞟了一眼，目光停在许志辉吃面的神态里。他家条件不错，又有手艺或许将来真能实现她的愿望。
她望着许志辉出了一会儿神直到他转过身来看向她这边，她才慌忙垂下眼睑快步走到桌边低声道：“二哥，还需要面汤吗？”
许志辉摇了摇头四下瞅了一眼，不禁问道：“表姨父呢？”
杜如梅母亲扔出手中的瓜子皮儿忙抢着答道：“她爸出门割漆去了。”
“噢。”
杜如梅母亲望着许志辉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又道：“你是不是还有事儿？”
许志辉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有张开口。
杜如梅着急道：“哎呀，你快说呀。”
“我妈请人看了黄历说下月初可以动工，到时候请你过去搭把手。”
许志辉见杜如梅不说话急忙解释道：“就是给师傅们做做饭。”
杜如梅母亲心想这个表姐还真有一套，她可不能在许志辉面前显得自己小心眼，她笑了笑道：“就是表姐不请，我也会叫我们如梅去帮忙的呀。尽管放心吧。”
许志辉微笑着看了他表姨一眼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知母莫如女，杜如梅明白她母亲的意思便故意道：“妈，您就不怕我走了没人帮你干活了？”
“呵呵，农忙还早呐。再说就家里这点家务能算啥事儿呀？”
“那您以后可不许说女生外向。”
杜如梅母亲瞥了一眼许志辉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笑了笑道：“死丫头，就你嘴巴厉害。”
“嘿嘿，二哥，那句青出于蓝怎么说来着？”
许志辉瞥了她一眼又朝他表姨瞟了一眼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
“故意装糊涂。”
许志辉支吾了半天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嘿嘿。”
杜如梅的母亲沉思半天还是不明其意：“你俩打的啥子哑谜？”
“她的意思大致是说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胜过师父很多。”
杜如梅的母亲笑了笑没有再作声，不知道她是否理解了那句话在此时此刻的用意，不过对于她这个农村妇女来说也不想知道这些弯弯拐拐的东西。她认为用她自己的生活经验来认清事物的本质或者洞察事物将要发生的结果是最贴切实际最容易把握一些的。她看了女儿一眼不由得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呀！还是早点把她嫁出去省心些。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吐出几瓣瓜子壳来，表情严肃道：“那先摆两桌酒把婚定了，如梅过去帮忙也名正言顺些。”
杜如梅瞟了许志辉一眼，老妈这不是在故意为难人家吗？她不禁着急起来道：“妈！”
“你别打岔，志辉你看呢？”
“应该的，我这就回去和父母商量。”
“她爸不在家，那我就不留你了。”
许志辉忙站起身毕恭毕敬道了声再见便跨出了门槛。
杜如梅将他送到路口才低声道：“二哥，我妈就是这个脾气，你别……”
“我晓得，你回屋吧。”
“你路上小心。”
杜如梅双手缩在裤兜里一直站在梧桐树下目送许志辉爬过了对面那个斜坡然后变成一个小黑点她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
杜如梅撅着小嘴有些不高兴道：“妈，您刚才也太小气了！”
“你懂个屁！”
“二哥刚来的时候您还笑眯眯的……”
“各是一码事。”
“彩礼我们也收了，这次二哥亲自来请我去，说明大表姨一家是尊重我们家的嘛。”
“农村有农村的规矩。”
杜如梅细细想了想觉得母亲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么一来她以后在村里在许家就很有面子了。她笑嘻嘻道：“没事了，我去裁衣料。”
杜如梅母亲沉默半晌走到女儿面前：“我也不是故意刁难人家，等你爸回来就赶紧给你张罗几件体面的嫁妆，早点把你嫁过去，了却一桩心事。”
杜如梅红着脸没有说话，她拿着尺子故作认真地趴在案板上比划来比划去还一边拿着画粉作着标记。杜如梅母亲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看出门道来她只好摇了摇头自觉没趣地走开了。杜如梅迅速抬起头瞟了一眼母亲的背影，她那紧绷的心儿顿时放飞起来，仿佛是在直线追击许志辉的步伐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和他分享似的。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