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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瘸子轻轻嗯了一声缓缓道:“过两天你们俩去一趟省城弄一袋桃花回来。”
“为啥要过两天?我们明天就去。”
“你看看,又猴急了不是?”
王勇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起来。
“爸的意思是要掩人耳目。”
“嗯,菜花说得对。”
王瘸子站起身,他的心情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迈开大步走出门口:“你们忙去吧,我下去看看。”
王勇即刻跟了上去:“爸,我也想去看看。”
“行,你下了楼梯得换上草鞋。”
王勇喜滋滋地跟在王瘸子身后,直到走近通往地窖的那间小水泥板房,他忽然停住脚步站在门口望着两个冒着白烟的大烟囱出了一会儿神,他脑子里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又思绪凝结。
王瘸子换好草鞋转过身来才发现王勇并没有跟来,他不由得大声嚷道:“你在干啥呢?”
王勇忙进了屋穿过堂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石阶大声道:“爸,我发现烟囱里腾空飘出的白烟像两条玉龙飞天似的。”
“就你小子想象多。”
“嘿嘿,这地窖以后不能叫地窖了,多土呀。”
“那叫啥?”
“老百姓家哪有上下两层的地窖呢?除非是皇帝陵墓了。”
“你又满口胡言。”
“嘿嘿,我们这是酿酒的地方,以后就叫玉龙坊吧。”
王瘸子嘴角抿着几丝笑意:“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快把草鞋换上,外衣也要脱掉。”
“我知道,您先进去吧。”
几位师傅见王瘸子面带笑意,不由得齐齐围了上去,期待着他的解答。
王瘸子笑了笑道:“没事儿了。一切等窖藏以后再下结论。”
曹师傅高兴道:“我就说嘛,我们整个工艺都是在您亲自指挥下完成,怎么会错呢?”
“可能是人老了,总是喜欢疑神疑鬼。”
曹师傅道:“你这不是疑神疑鬼,是慎重。”
“对,你说得对,也可能是太紧张。”
“大家别愣着了,继续干活去吧。”
王瘸子就这么不动生色地搪塞了过去,心里安然了许多。
王勇在里面待了两分钟就觉得浑身燥热得不行,他连忙退到风口处大声道:“各位师傅辛苦了,我这就去弄几个好菜晚上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王瘸子高兴地了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曹师傅望着王勇的背影赞叹道:“少东家真有心,这将来肯定能成大事,我们跟着也能沾光了。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王瘸子见大家这么热忱当即表态道:“等生意好了,工资除外,我们年年都发奖金。”
待大家笑过后,其中那个最年轻的师傅摇了摇他那尖尖的脑壳轻轻走到王瘸子身边低声道:“东家,你这儿还请人不?”
“请,以后还要请上百人。”
“那我能叫我的兄弟来吗?”
“不过要等等,等厂建好了欢迎他们来。”
曹师傅听说王瘸子要建厂心里一阵激动,他暗自想以后也把他那些师兄弟都叫来。
王瘸子沉吟了片刻:“不瞒各位师傅说,我们王家是不吝啬财物的,只是有一点希望不管是酿酒的师傅还是打杂工必须讲诚信,否则砸了招牌就是砸了大家伙儿自己的饭碗。”
曹师傅率先表态:“是这个理,我们都要遵守。”
王瘸子笑呵呵道:“不光是酒厂,我们王家饭店将来也去城里开多些分号,各位家属愿意来也可以来,肯定比在农村种那几分薄地强。”
曹师傅认真道:“可不是嘛。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如今的农民呀,光靠流汗当泥腿子没有用,有时候辛苦一年到头,这老天爷突然不高兴,唉哟嗬,保不准还饿肚子呐!哪里像他们城里人整天衣着光鲜的招摇,还嫌我们农民这儿脏那儿臭的,可没有我们农民种地他们吃啥哟!”
最年轻的师傅又甩了甩他那尖尖的脑壳:“曹师傅说得好。他们城里人凭啥就能进工厂按月拿工资?我们农民别说进厂了就是你好奇地站在厂门口看一眼就有人来恶狠狠地赶你走。他妈的,看那神气样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就是缘自我们没有当工人阶级的父母,可出身又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对吧?这明显的就是不平等嘛。”
其他师傅似乎也纷纷表示同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讲起各自在城里受的那些个白眼,谩骂,怒打,委屈……
王瘸子笑了笑道:“都快别发牢骚了,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啥时候见过弱势群体耀武扬威的?不过话说回来在文革的时候农民得势不也一样嚣张跋扈么?相互斗来斗去,不斗个你死我活肯善罢甘休?当时的工人、农民、还有学生何曾对那些进步人士和思想稍微超前一些的知识分子手下留情过?更有甚者人都被你斗死了还恨不得去鞭人家的尸。当然了,有大部分人还是蛮有同情心的。”
王瘸子看了看大家的脸色顿了顿又道:“所以啊,我们不能怨天尤人,也别指望谁来当你的救世主。唯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办法就是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那这辈子就算活得值了。”
曹师傅憨厚地笑了笑:“东家说得对。我们都要努力活得像个人!”
王瘸子笑了笑转过身再次走到他的那些宝贝瓦罐跟前查看了半天,这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工作。他生怕那些罐子有漏气的地方,否则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王瘸子趁睡觉之前便提醒王勇明天早上可以出发了。他走到卧室门口仍不放心地倒了回来坐在火盆边叮嘱道:“这次去路上一定要小心。”
“哎呀,爸,您就放心地去睡吧。”
“别嫌我啰嗦,安全第一。”
“嗯,我们会注意的。不过这个天灾人祸也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该怎么样自会怎么样,顺其自然。”
王瘸子朝王勇的肩膀拍了一巴掌:“就你废话多!”
黄菜花半开玩笑道:“运气不好的时候吧,喝口水就能塞牙。”
“就是。”
王瘸子在火盆边暖了暖双手然后站起身:“你们早去早回。这是秘密知道吗?”
王勇慢条斯理道:“哎呀,爸,您没说一百遍也起码说了九十九遍了。”
王瘸子转过身假装生气地扬起右手道:“你是不是毛皮又发痒了?”
黄菜花料定王瘸子只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王勇罢了,她笑呵呵地道:“就是,越大越没有礼貌,欠揍。”
王勇即刻举起双手捧住整张脸,眼珠子在指缝里偷看着王瘸子的面部表情:“哎呀,我就是个苦命的人呀,从小妈就撒手不管我了呀。呜呜……”
王瘸子僵持在半空的手臂慢慢肉软了下去:“懒得管你!菜花,你们这次去省城要当心些,顺势而为就是了,别强求。”
“知道了,爸,您先歇着去吧。”
王瘸子笑了笑道:“明天我就不出来送你们了,省得大家胡乱猜测。”
黄菜花点了点头,她一直目送着王瘸子关上了他的卧室门,才低声对王勇道:“以后别惹爸爸生气了。”
“我没有,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可你那样说话不是嫌弃爸爸啰嗦吗?”
“呵呵。”
“特别是上了一点岁数的人都是这样而且也很敏感。”
“嗯,知道了。”
黄菜花打了一个哈欠:“上楼睡觉啰。”
屋外没有风声,天幕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星星,显得格外的空旷而又辽远,常坪镇的大街小巷是一派祥和寂静。他又搂着她的腰身缠绵了半晌才各自闭上了疲倦的眼睛,一夜无梦。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