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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梅面色绯红道:“妈,您怎么啥事都跟伯母说呢?”
杜如梅伯母笑哈哈道:“放心吧,你伯母不是长舌妇,也不喜欢嚼舌根子。”
“呵呵,伯母,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你不喜欢张扬,可赶早不如赶巧,你快叫他过来让我们瞧瞧嘛。”
“他回省城办事了。”
杜如梅母亲看了她一眼:“这么巧?”
“我上次回去给您说过啦。”
杜如梅母亲想了想:“噢,啥时候回来?”
杜如梅心里不由得一阵忐忑,她自己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她沉吟片刻支支吾吾道:“这,这两条腿在他身上,我哪说得准呀。”
“那他总给了你一个大致时间嘛。”
杜如梅低声嘀咕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死丫头,说啥呢?”
“哎呀,反正他回来了我第一时间请你们过目。这样行了吧?”
“我可跟你说要抓紧,不然那边催起来……”
杜如梅皱了皱眉:“我知道,您放心吧。”
杜如梅母亲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嫂子,雨停了我们走吧。”
“我呀,就不去你家了。”
杜如梅母亲拽着杜如梅伯母的胳膊:“哎呀,走吧,去我家住两天再回去。”
“去嘛,伯母。”
杜如梅伯母犹豫了片刻:“好吧。”
“就是嘛,我们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一面。”
杜如梅锁上门把她们送到街口又去车站溜达了一圈。站里头散乱着纸屑香烟盒子,这地面看不出有多少脚印,车轮的痕迹倒还能辨认得分明,售票窗口禁闭着,只有墙壁上那‘实现四个现代化’几个大红美术字显得分外耀眼。她记得那天她就是站在这一行字的面前送他上的车,她还记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仍旧拉着她的手脉脉含情依依不舍的样子……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她忽然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境……
如今面对冷冷清清的车站如同今天的天气也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右手搓了搓那只曾被他紧握的左手似乎在努力感觉着在他手里的温度,可无奈晚秋的寒意早已盖过了右手心的温热。她将双手放在唇边轻轻吐了几口热气,又搓了搓双手靠在那面墙壁上抬头望了望迷蒙的天空双脚踢了踢面前飘落的黄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站了几分钟,她双手揣在衣服兜里紧裹着上衣慢慢走了出去。
她回到裁缝铺门口掏出钥匙犹豫了片刻双手又缩回衣兜转身快步朝常坪镇中学走去。
校园门口有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偶尔能听见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在这淫雨霏霏的季节尽显着几许朝气与勃然生机。杜如梅慢走在通往教师宿舍的路上,这儿寂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她轻轻经过那排洋槐树下,这儿有她和他并肩的影子。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触摸着那些树干,仰起头望了望光秃秃的枝丫,仿佛要一直爪向辽远的天空似的。望着密密匝匝的枝丫,她心底突然莫名的升腾着振奋的情绪。
她伫立在王志强的宿舍门前透过玻璃窗,屋子里的一切陈设还是那天的样子,那件灰色外套还搭在椅子背靠上一动不动,柜子顶上的书依旧顶着天花板,她摸了摸那扇门框又摸了摸门把,她甩了甩了乌黑的短发然后抿嘴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此时,王志强微笑着从法院出来站在路边长长吐了一口气,再等一礼拜家里那套被人强占去的房子终于名正言顺地回到自己手中,想想都是令人无比激动的事,不知道如梅能否收到那封信,她若是读着那封信也该在为自己加油鼓劲儿吧。他抿嘴笑了笑抬起头望了望天空想象着未来,心里充满了激情与无比的热望。他捏了捏挎包里的文件,这是自父母平反以后组织特批他到省城一中任教的调令函。他想起父母当年的遭遇心底闪过几丝难抑的苦涩,面部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他驻足在路边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去父母的坟前把现在的一切告诉他们。他即刻冲过了十字路搭上了一辆迎面而来的公交车去了城西的方向。
王志强坐在车座上两眼望着城市的面容仿佛是在别人的城市里观光,思绪顿时一片空白,直到公交车抵达总站他才回头看了看车厢,原来除了司机只剩自己最后一名乘客。他不要意思地笑了笑慌忙下了车快步往回跑了一个站的路程才抄了一条近道上了山。
其实这座山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山坡,四周长满着杂草和灌木丛,山坡上耸立着许多石块垒起的坟头,似在默默地注视着城西大街的动静。天色被涂着浓厚的铅粉,可山坡上的一草一木,依然清晰可辨。王志强跨过一条小沟渠抬起头来意外发现在他父母坟前站着两女一男,只是三个人都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那三人的面容,他不禁警觉地停下脚步侧身躲在旁边那棵大杉树下观察了一会儿坟前的动静。看样子那三人比他先到一会儿,只见他们既是作揖烧香又是烧纸钱。王志强这才放下心来,待他激动地跑了上去才发现是他姑妈王慧带着家人扫墓来了。
虽然一别数年未曾谋面,但是王慧的容颜似乎没有经过历岁月的洗礼,依然保持姣好,王志强只需淡淡一瞥便能认出来。曾几何时,他就无数次设想要报复她一下以解心头之恨,可当这张让他憎恶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似乎又表现得不知所措。他驻足片刻面色才黑沉下来,他想冲上去喊他们滚,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喊出口,许是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事后少了少年时期的莽撞与稚气。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王慧突然转过身来看见了他,她激动地冲上前去拽住侄子的胳膊哽咽道:“志强,你终于回来了。你还好吗?”
王志强挣脱王慧的手别过头去努力抑制着眼里的泪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还在恨我?当年我也是被逼……我,我也受到了惩罚。”
王志强两眼望着坟头上的那几株杂草依旧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我承认我当年很自私,后来去了乡下差点连命都丢了。要不是你姑父救我,今天我可能就不能站在这儿了。当时的环境……唉,都很苦。后来我有打听过你,真的,可等到有了你的消息时,我已有了孩子,乡下的生活很紧巴也顾不上帮你……后来农村开始实行包产到户,家里日子渐渐好些了,而你已不需要帮助了。”
王志强听着这些话,想起这几年自己待在乡里的日子,想起上学的日子,想起爷爷奶奶和父母……他突然觉得两眼眶就像决堤的河流一般似乎要将这个山坡淹没,他忙抬起双手蒙住眼睛然后蹲下身去低声呜咽着。以前再苦再难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此刻他却像一个小孩子般任由眼泪撒着泼,他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逝去的亲人还是为别的什么。
王慧拉着丈夫和女儿的手静静地伫立在他面前难过地抹着眼泪。
王志强痛快地哭过后缓缓站起身:“谢谢你们来看我爸妈,请回去吧。”
“你还是不肯原谅姑?”
“……”
“现在我父母和哥嫂都平反了,你回城的事情也该落实了吧?”
王志强皱着眉望着坟头点了点头。
“安排在哪个单位?”
王志强冷冷道:“一中。”
王慧即刻抹了抹泪花笑道:“好学校呀,你大表妹今年刚考上了一中。”
王志强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些不耐烦道:“要下雨了,你们还不走?”
“你也一起走吧。”
“我要陪我爸妈说会儿话。”
“那,那个房子可曾要回来?”
“与你有关系吗?”
“可也是你爷爷奶奶留给我们的房子啊。”
王志强两眼仍旧望着坟头冷笑道:“你还知道你也是父母所生?我以为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呐。”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