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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遥遥地对着她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母后最厌烦用饭的时候,有人在一边杵着看,你也坐下吧。”
幼安站起身,果然看见小案的规制和方位,有尊卑之分,正要挪动去最末尾一席,太平公主忽然走过来,十分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你就坐这里……”
这位公主身边的侍从,都是帝后精挑细选的,有好些都是出自高门,身份尊贵非常,所以李令月平日里,就把这些同龄的女孩子当成闺中玩伴,此时对幼安,仍旧是这副亲密无间的态度。
幼安被她拉着,刚走了几步,太平公主的手轻轻一晃,有什么东西从她袖筒里滚落出来,骨碌碌一直滚到武皇后的脚下。
“哎呀!什么东西掉了呀?”太平公主娇呼一声,朝幼安背上一推,让她去捡起来。可幼安刚刚伸出手,与武皇后一同前来的那位小书女,已经弯下身子把东西给拾起来了,用手握着放进幼安手里。触感一入手,幼安便知道了,是从太子李弘身上,换下来的那块饭含。
幼安抬眼,看见太平公主正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这一场诡秘邀约的缘由,终于在心里弄清楚了。太平公主也认为,太子李弘是被人毒死的,那快浸染了血渍的玉石饭含,就是最好的证据,她要在武皇后面前,把这件事揭出来,替太子五哥讨个公道。
这一家人真是有意思,母子之间相处,也要用上权术算计,她原本以为只有李旦是这样,因为心眼多得没处用,现在看来,连自幼被万千宠爱的太平公主,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说话做事也是要三思的。小时候的事,幼安已经不太记得了,可她还是有依稀的印象,母亲在当时还是武昭仪的天后面前,呼风唤雨、风光无二。当时并没觉得如何,现在想来,只怕也是日日行走在刀尖之上。
李旦那句似笑非笑的话犹在耳边,“她只是个公主而已”,幼安心中一片清明,把那块玉石饭含递过去:“是不是公主的东西,公主还是收好了,万一掉进莲花池里,倒是不好找了。”
太平公主眼神一黯,可随即又换上一副明媚的笑容,用手指拈起那块饭含:“我差点忘了,那天我去灵堂祭拜五哥,你拿了这个给我,说是事关重大,我后来也忘了问,究竟是什么事,叫你说得如此严重?”
幼安瞥了她一眼,在旁人看来是对公主心存敬畏、不敢直视,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呐喊,推人出去顶锅这种事,难道是你们家祖传的?!这个锅她才不背!
她瞪圆了眼睛,故作惊诧地发问:“公主殿下,您不是都惩戒过柳女史了么?她们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用这种颜色不纯净的玉石给太子殿下做饭含,实在是太过分了!”她的脸颊圆润,本就显得年纪小,扮起天真无辜来更是得心应手。
“你……”太平公主脸上明显地浮起一层怒意,接着又很快隐去,目光凌厉的双眼转了几转,转身对武皇后跪下去,“母后,这一块是有人偷偷从五哥口中换下来的饭含,表面这一层杂色,是人血浸入而成的,我也叫人看过了,时间就在几个月之内。”
“母后,”太平公主郑重其事地叩首下去,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外面都说,五哥是伤寒不治而死,可是这块饭含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五哥死后,口中还有涌出的淤血,他分明是被人下毒,死于内脏出血不止……”
“夺”一声轻响,太平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幼安悄悄抬眼,见武皇后不过是放下了手里的银筷,就吓得满院子的人不敢做声。
“你叫人看过了,”武皇后悠悠开口,“你叫谁看过了?”
她问得和蔼,幼安却听得心惊,如果太平公主说出一个名字,恐怕这人没几天就会死于非命了。
太平公主一时犹豫着不敢作答,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朝裴适真身上瞟。
“天后殿下,”武皇后带来的小书女,在此时开了口,“这玉上染血的时间,哪里能看得出来。公主别是听了什么人胡乱嚼舌头,受了蒙蔽。公主刚刚失了兄长,心里正在悲愤的时候,自然想要搞清楚,这话也不能拿去问外人,公主又没有姐妹,只能来跟天后您说了,谁让您是公主唯一的阿母呢。”
她的声音平平无波,听起来却舒服得很,明明是在说服别人,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快,眼见着武皇后的脸色稍缓,那个小书女又接了一句:“说起来,这些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搬弄是非的人,真是可恨,如果不严惩,以后谁都可以在公主面前胡说。”
即使不用抬头,幼安也知道,满院子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太平公主本来的意思,是给裴适真看过了,借他的名气在武皇后心中增加可信度,可当那个小书女点明了武皇后的态度,在太平公主心里,保住裴适真自然是最要紧的。
眼看今天这场祸事又要落在自己头上,幼安只好快步上前,对武皇后拜倒:“天后殿下,婢子并不是公主殿下身边的宫人,婢子是东宫的宫女,这些日子都在料理太子的丧事,太子妃病重不能起身,婢子和另外几位姐妹,代为答谢前来吊唁的宾客来着。”
不就是搬弄权术么,谁不会?今天这一局里的最高裁决者,已经不是太平公主了,而是那位至今说话不超过三句的天后。她辨不清那个小书女是敌是友,但那番话却很及时地给了她暗示,武皇后并不愿意追查太子的死因,至少不愿意公开追查。
眼见天后并不说话,她稍稍低头,加上了自己最后的筹码:“天后殿下,大概太子妃还来不及向您报喜,她八成已经有身孕了。”
这话一出,太平公主先跳起来了,满脸的不相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怎么能……”
幼安心里清楚,多半太平公主也知道太子李弘的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如此震惊。她转向太平公主:“是的,公主殿下,虽然我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迹象已经很明显。怀胎这种事,迟早都会叫大家知道,太子妃多半是时候尚早,怕说出来有些忌讳,她保养得很用心,可是她身子一向不好,近来又伤心过度,能不能留得住,也真是不好说。”
太平公主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敢接下去,想要看看武皇后的反应,却也不敢像平常那样随便。幼安面上镇定自若,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汗来,她吃不准武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可她总要赌一赌,赌对了,从此她在这些权贵心中,便会有一席之地,再不是任人揉搓的蝼蚁。
“东宫正缺人手,”武皇后终于开口,“你不赶紧去伺候,也跟着月儿胡闹么?”
幼安心里长出一口气,正要退下,看见武皇后已经起身,准备回去了,她只好再次伏下身子,恭敬地送武皇后离去。
武皇后一走,太平公主便几步冲到幼安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颊:“你……你竟敢……”那张脸涨得通红,想要责骂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毕竟是她算计幼安在先,总不能说“我叫你去送死,你怎么不配合”。
幼安对上那双跟武皇后几乎轮廓一模一样的双眼,觉得李旦送她的那句话真是好极了,用在这会儿也分外合适。她不卑不亢地开口:“公主殿下,婢子为您送命,原本该是婢子的荣耀,可婢子并不想白白死了,却达不到公主想要的效果。”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公主想要天后出面,彻查太子的真正死因。”幼安回答,“可是公主请想想,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样?宫里现在谣言四起,那些说太子是被天后毒杀的人,就算把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天后是什么样的人,公主殿下只会比婢子更清楚。都说流言蜚语是无形的利刃,可是公主几时见到天后被这把刀伤过?那些人说得再热闹,每日宫中的文书,还不是要天后首肯了,才能用印?”
太平公主缓缓松开手,她知道,幼安说的是对的,可她仍旧不甘心:“他们杀了五哥,就白杀了么?五哥好歹也是太子之尊,竟然就死得不明不白,我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公主殿下,”幼安微微一笑,“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事,是阻止裴妃腹中的孩子生出来。要是等到这一胎坐稳了再动手,岂不是更加说不清楚?”在那些自诩正直的朝臣口中,武皇后就是一个谋害李唐宗室的刽子手,太子李弘在政事上名望颇高,他如果留下遗腹子,必定会被人拿来大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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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时,幼安只觉得整个背都是湿的。人刚踏进来,便看见所有人都在匆匆忙忙地整理东西,幼安走到慧安身边,悄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慧安“嘘”了一声:“太子妃今天又哭又闹,说是梦到太子殿下了,要去慈恩寺舍些功德,明天一早就要走呢。”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