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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贵族里,禅风盛行,女眷去寺院里上香、还愿、舍功德,都是常有的事,寺院里都有专门的客房,住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可太子的丧期还没过,太子妃就要大张旗鼓地去慈恩寺,也未免太任性了。
更任性的是,她派了个跑腿的小宫女去向武皇后禀告,只带一个贴身的掌事宫女跟随,其他的东宫宫人,一概留在宫中,继续料理太子的丧事。
幼安知道太子妃向来看自己不顺眼,能躲开几天,原本是好的。可是她在润春院里,为了活命,言语之间已经向武皇后和太平公主做了保证,她会想办法在太子妃的身孕坐实之前,替她们解决了这个隐患。要是太子妃去山寺里一住就住上几个月,她自己又不能随意出宫,这件事该如何交待?
她跪在太子灵前浑浑噩噩的那几天里,脑子里一直在想,这宫中胶着的两股势力,无非就是李家和武家。李旦想操控她,“四郎君”也想操控她,她不想在两厢撕扯间被绞得粉碎,就得找一个更大的靠山。这宫里最稳妥的靠山,就是天后本人。
还没想出个办法来,慧安那里又带来了“四郎君”的消息,叫她去东宫之外的假山石缝里,取一样东西。
东西拿在手里,幼安又疑惑了。按她之前的判断,“四郎君”应当是武家人,把慧安送来,要挟自己把能够证明太子是中毒而死的饭含换下来。可他这会儿传给自己这包堕胎药,又是什么意思?以这位“四郎君”的神通广大,能知晓自己要做什么不奇怪,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帮自己?
幼安一路低着头绕出来,冷不防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她正要说一声对不住,抬头正看见裴适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那张脸依旧清冷如月华高照,可那两片抿得比平时更紧的唇,还是让幼安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又生气了!
比起李旦的变化无常,这位狐仙裴君动不动就要暴怒的品性,更让幼安觉得无可奈何。
裴适真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动,没头没尾地说了两个字:“是命!”
什么意思?!幼安顺着他愤怒的眼神找过去,落在自己手里那包药材上。堕胎药有股特殊的腥味,裴适真脾气虽然不好,鼻子却是很灵的。她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太子妃腹中骨血,也是一条人命。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武皇后和太平公主要拿她顶锅的时候,也没见他站出来说,这小宫女也是一条人命。
她的眼睛左右转了几下,寻常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可裴适真并不是寻常人,他有一颗世上最九转玲珑的心,却不知道什么缘故,这颗心被封闭在厚厚的壳里,无法表达。
幼安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空灵飘渺,接着便是裴适真双臂一张,卷起自己身后的披风,把她兜头兜脸地罩住:“脏,不准!”
要自己在脑海里补充上前言后语,才能充分理解他的意思,他认为自己要做的是肮脏龌龊的事情,可弄脏总比没命好吧,幼安也叹了口气,披风之内像个小小的天地,只听得见他平稳的心跳声。他出身名门,才华耀世,所以才能以这副高蹈出尘的模样,在世间安然行走,可小小一个宫女,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裴君,”幼安轻轻开口,“我也并不想变脏啊。”她仰起脸,又无声地说了一句话。裴适真只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却什么都没听到,稍稍低下头来想听清楚一点。
幼安踮起脚尖,又向他靠近一些,到两人几乎鼻尖贴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从手里药材包里抓出一把碎末子,照着裴适真的脸就扬过去。裴适真有洁癖她是知道的,那些碎末子迷了他的眼睛不说,沾在他那身上好衣料上,拍也拍不干净。
对待这位狐仙裴君,还是老办法管用,一击得手,转身就走。幼安趁他撒开手的功夫,捧着剩下的药一口气跑回东宫。东宫里现在只有女眷,他就是在嚣张也不能追进来。
幼安揉揉额角,实在不懂他为什么偏偏对自己如此青睐,正事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跟他胡扯?
这一夜的时间,虽然有“四郎君”送来的药在手里,可幼安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太子妃根本不让她近身,第二天一早便登车走了。思来想去,幼安悲催地发现,她还是得去向李旦求助。
云阳殿内四面通透,只因李旦这人时常有些不同凡响的怪癖,比如这会儿已经快要入夏,他便命人把正殿的四面门窗都去了,只用半透的天青色纱帘遮挡,微风一吹,整间屋子都好像跟着飘荡起来了。
李旦侧卧在竹席上,手里灵活地转着一柄刻刀:“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想让孤如何配合你?”
幼安心里叹一声,这就是皇子和仙人的区别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一个……满肚子坏水。她还没开口,就听到李旦又说了一句:“别在心里骂孤。”
“没有,殿下,婢子怎么可能是那种没礼貌的人。”幼安乌黑的眼睛转了又转,这种事只要抵死不承认就好。李旦忽然手臂一伸,把她直接捞到自己面前:“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用孤再告诉你一遍了吧?这回的事了结以后,把从孤这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要不是李旦提起,幼安几乎都快忘了,还有那张春宫绣样在手上。她赶紧堆起一个笑脸,乖巧地点点头。
李旦嗤笑一声,松开了手,对她这副很明显表里不一的乖顺,偏偏无可奈何,抬手在她头顶两颗小发髻上揉了揉:“要什么,说吧。”
幼安向前凑在李旦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见李旦露出一脸怪异神色,扁了嘴问:“殿下不会不答应吧?”
李旦呵地一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果然不用孤再提醒你。”
——
裴思月平日里本就没什么存在感,此时离宫祈福,倒也并没引起太多关注。前朝后宫的目光,都更多题投向了谁会成为新的太子。按理说五皇子去世,六皇子李贤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可武皇后没有明确的意思,这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太子的丧期刚过,长安城里忽然有一家药铺名声大盛。这家药铺的小药童能说会道,每当有客人上门,便绘声绘色地说,住在慈恩寺里那位女客,时常到这里来买药,可见这里的药材是极好的。可是每每有人要照着方子抓药时,又总是有些药材不巧卖完了。
经常光顾这家药铺的人,多是京中的官员夫人,心知肚明,在慈恩寺祈福的,就是从前的太子妃裴思月。可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这些夫人们渐渐觉出点不对劲的地方来,那些不巧卖完的药材,好像都有些补气、宁神、养胎的功效。
这些人闲来无事,也会互相登门小聚,有人私底下猜测,该不会这位裴妃,有了从前那位太子的遗腹子吧。可有了身子的人,不在宫里养胎,非要出来祈福做什么?莫非那些传闻是真的,武皇后忌惮自己的亲儿子,连带着也容不下这个遗腹子,这位裴妃才不得不躲出来了。
流言像瘟疫一样越传越广,一直拖到快六月,帝后才终于表态,给李弘加了孝敬皇帝的谥号,显示出皇帝对这个儿子的特别倚重。如果不是去世得太早,这位仁德宽厚的太子,本该是皇帝心中最满意的继承人。又过了不到十天,六皇子李贤被匆匆立为太子,平息了关于储君人选、帝后失和的种种猜测。
到六月也过了一半时,李旦才终于给幼安送来消息,慈恩寺殿宇有几处破损,需要整修一下,恰好有人施舍了一大笔钱财,这家香火鼎盛的寺院,要暂时关闭些日子,请工匠来修补房舍,顺便给壁画重新上一层颜色。
幼安知道,跟裴思月有私情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要去慈恩寺跟她碰面。这就是她给李旦出的主意,借那个男人的手,了结裴思月的孽缘。
听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刻,幼安颇有些自得,可是听到后面半句,又笑不出来了,李旦找了个由头,要带她一起去慈恩寺,亲眼看看这个敢染指太子妃的人,究竟是谁。
消息来得匆忙,幼安只好推脱要换身衣裳,先打发走了送信的人。她把慧安拉到角落里,拔下头上那支金钗,塞到她手里,叮嘱她务必收好了,想想仍旧觉得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也不用刻意藏着,太过刻意了反倒惹人疑心。”
“你记牢了,”幼安几乎一字一顿地叮嘱,“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又遇到危险,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救你一命。”
求李旦帮忙的时候,她是答应了要把那张绣样还回去,可是女人有反悔的特权,跟腹黑的无赖打交道,就得有些非常的手段。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