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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安原本脸色有些变了,眼睛转了几转,忽然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正经地说:“是呢,不过婢子听人讲过,诈尸不一定是因为原本的魂魄归来,也可能是游荡在世间的孤魂。因为游荡久了,这些魂魄大都阴气很重,总想要个阳气旺盛一些的贴上去。殿下你知道嘛,比如男子就比女子阳气旺盛,身份贵重的人,阳气就更旺,那些魂魄可能会跟在人身后,然后悄悄地凑上去……”
说到后来,竟然眉飞色舞,脚底一滑,就朝前跌过去。李旦伸出双臂正好揽住她,低醇的声音缭绕在她头顶:“孤给你讲一个吓人的故事,不是想让你讲个更吓人的还回来的。”
幼安只觉得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们之间什么时候熟到可以这样嬉闹了?他是皇子,她是最底层的宫女,中间隔着天差地别。他不过是看着自己还有用,就用这种手段掌控自己。幼安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厌烦,伸手推开李旦:“太子妃好像有身孕了。”
李旦并没接她的话,幼安看不见他的脸色,又解释了一句:“从前她近身的事,都是柳女史操持,这件事瞒得很严,我也不是完全确定。”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李旦应声,幼安还当他不高兴了,正准备找补一句,忽然听到李旦幽幽地叹了口气:“孤不过是在五哥灵前言语举止放肆了一点,你倒好,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让他往生路上都不得安生。”
幼安只觉得这话说得奇怪,听他话里的语气,似乎万分惆怅,心里忽然跳起一点好奇的小火苗,太子妃腹中骨血不会跟这一位有什么关系吧?她的眼神刚往那张脸上一扫,李旦就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立即回了一句:“孤在你眼里,就那么下作?”
“怎么能呢……”幼安被说中心事,赶忙否认。
李旦挑起半边唇角:“原来你刚刚真的在心里抹黑孤。”
幼安知道口舌上绕不过他,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李旦满意地在她头顶一抚:“这样就对了,五哥从小就身子孱弱,可母后正位中宫之后,他就是嫡长子,立为太子最名正言顺。母后私下里给他找了许多世外名医,直到前些年才有人给开出了一套补养的法子。其实无非就是中气亏损,要严格戒酒戒欲,慢慢养着。”
“你也知道,像五哥这种情形,要是在寻常人家,生出残疾或是痴傻的儿子来,已经是天大的伤心事,可要是一国太子的长子先天有难言的疾病,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大作文章,所以……”李旦稍稍停顿,“五哥虽然娶了正妃,却再没有其他侧妃和侍妾,而且,他和思月之间,并没有夫妻之实,为的就是暂时不想有子嗣出生。”
幼安瞪圆了眼睛,万没想到太子身上会有这么一层隐秘,有零散细碎的话语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
李旦在她头顶两个菱角似的小髻上又摸了一圈:“孤现在不希望你死,送你一句话,你恐怕近几天就用得上。令月最受母后娇宠,但她,只是一个公主而已。”说完这句,手指在那两个小小的“菱角”上依依不舍地游走了一圈,留下一脸深思的幼安,转身走了。
幼安从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这才愤愤地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那层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神,和在头顶摸来摸去的手,让她觉得自己像京中贵妇人常养的团毛宠物。
柳女史的事,让东宫的气氛更加压抑。太子妃索性对外说病得起不了身,连灵前也不去了。只叫几个小宫女在灵前代为答礼。幼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从早到晚重复长跪、叩首的动作。几天下来,整个背都是酸的。
好容易熬到能轮换去休息,有宫女模样的人走进来,在几名东宫侍婢中间扫了一圈,便把目光定在幼安脸上:“公主殿下在润春院,叫你过去说话。”
幼安略略一想,便知道她说的“公主殿下”是太平公主李令月,原来那一晚李旦临走前,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太平公主会再传自己过去。
这些皇室贵胄,心里都藏着无数弯弯绕绕,太平公主绝不会是一时兴起找人解闷,幼安不敢怠慢,重新换了不犯忌讳的衣衫来,梳洗妥当了,才跟着那个来传话的宫女走了。
润春院不是一处宫室,而是帝后专门为太平公主开辟的一处院落,里面有一片小巧精致的荷花池,岸边是一座六角小亭,从荷花池里引出的水,绕着小亭蜿蜒,最终汇聚在一块大石背面,变成飞泻而下的小巧瀑布。
太平公主慵懒散漫地侧卧在榻上,襦裙的束胸处露出大片胜雪的肌肤。要按时下流行的美人标准,其实太平公主还是偏瘦了一点,可她额头开阔,五官轮廓分明,天生带着七成贵气,看上去倒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
可坐在她对面的人,却像一尊石像一样,双眼牢牢盯着白纸上的一个墨点发呆,对近在咫尺的风情万种视而不见。
幼安快步上前,对太平公主见礼。太平公主等她一个完整的大礼都行完了,才虚抬起一只手,脸上摆着雍容却和气的笑意:“看来东宫最近是把你们拘束坏了,都说了是叫你来说说话,这么又跪又叩的,反倒没意思了。”
公主可以调笑,幼安却不能放肆,只能揣摩着太平公主的心思接下去:“公主说的正是,婢子这些天从早跪到晚,现在见人就腿软,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此留下病根了。”
太平公主抬手掩着唇笑了一声:“早就知道你是个说话有趣的。”她双手指甲上涂了时新的丹蔻,在日光下莹莹发亮,说完那一句,忽然把手指伸向了对面:“这位裴君裴适真,可是极有名的,多少人想看他一眼,苦于没有机会,你今天来了刚好遇上,倒是好机缘。”
这哪里是刚好遇上,这不是公主殿下您特意叫我来的么?幼安吃不透太平公主是什么意思,料想之前内六局考核的事闹得那么开,恐怕她已经早知道了,只好照实说:“看来婢子的确运气好,这位裴君,婢子从前见过一次。”
她把考核当天的事,挑要紧的说了一遍。太平公主侧着头听着,听完却没有什么追问的话,显然确实是早就知道这些事了。她随手取了一只金黄的硕大果子赏给幼安,那果子不知道是哪里送来的贡品,模样稀奇,幼安接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口,看见太平公主慢慢地剥去了一层外皮,这才有样学样。
太平公主在果子上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从前我想学些历法和算术,选了他做我的伴读。”
幼安适时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公主想学算术,本身就很奇特了,又选个容貌如此扎眼的男子做伴读,恐怕也只有这位百无禁忌的公主做了,才不会被言官的唾沫淹死。幼安脸上一热,也不敢回头去看,全没注意到裴适真原本纹丝不动的眼神,朝她这边飘了一下。
身后有小宫女用银筷一声声敲着细瓷小碗,声音入耳,清凉无比。太平公主不再说话,整个润春院都静下来了。就在这时,先前去带幼安来的那个小宫女,又匆匆走进来:“公主殿下,天后来了。”
太平公主立刻从卧榻上起身,双眼紧紧盯着润春院的门口,一只手下意识地绞着衣带,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情绪。
不一会儿,拱门处先走过来一位面容素净的少女,穿着天青色宫装,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内弘文馆中负责抄誊、装裱的小书女。那少女远远地看见太平公主,也不胆怯,反而微微一笑,回身打起珠帘,声音清爽如冰酪:“天后小心脚下。”
直到此时,身穿六幅罗裙的女人,才缓步迈进来,满院子竟然没有人动,裴适真仍旧在神游物外,拿着银筷子敲打瓷碗的宫女仍在一声声地敲打,幼安只好也把自己当成一件点缀,更低地伏下身去。
太平公主娇憨地笑了一声,站起来走上前去,挽住了武皇后的手臂:“母后怎么才来?先前原本备了果子,可我等得太久,已经都吃完了。”
“文书堆了几间屋子,要不是想着答应了你来用饭,这会儿恐怕还没看完。”武皇后的声音略带沙哑,即使只是一句寻常话,也带着常人没有的威严。
太平公主把脸贴在她手臂间:“就是想着母后近来辛苦,又因为五哥的事心情不好,这才请母后来,在润春院里放松一下。”她轻拍双手,有宫女鱼贯而入,先摆上一排小案,然后顺次送上早已备好的菜肴,有鱼脍,有豚汤,食材精细,菜式却简单。
进行到这会儿,幼安仍旧没看出来,太平公主是要做什么,说她只是想跟母亲一起用饭,幼安是不会相信的。
太平公主身边的宫女,显然很熟悉裴适真的脾性,直接撤了他面前那张纸,换上鱼脍和豚汤,每一样菜都一左一右对称地摆上两份。其他人也都各自落座。
一愣神的功夫,只剩下幼安还在原地没动。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