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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句话,幼安便又生出那种略显怪异的感觉,皇太后是真的有些老了,虽然她仍旧不肯服输,却已经没办法像个真正的年轻人那样,对什么事都混不在意。这种感觉,让她越发坚定了先前萌生的念头。
“母后,”幼安凑近在皇太后耳边,“历朝历代,再能干的后宫女子,都逃不过一条,她们在史书上的记载,要在身后由男人书写,儿孙也好,臣子也好。贤后贤妃那么多,可流传下来的事迹却寥寥无几,真正让人肯大书特书的,不是祸国妖妃,就是留下女则女训这些东西的死板面孔。可是骆宾王的这篇檄文,能让母后跟她们都不一样。”
“百年千年之后,后人会为您而争论不休,他们仰慕您也好,咒骂您也好,总之,他们不能忽视您,不能抹去您留下的痕迹。”
皇太后的眼神一成不变,嘴角却慢慢舒展开了:“你说的很好,现在看来,你比珍娘更懂哀家。如果你是哀家的女儿……”或许是想起太平公主仍在外间,天后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把双眼合拢,轻声吐气问道:“那么你说说看,对逆贼徐敬业,该怎么办?”言辞之间,已经恢复了昔日天后睥睨众臣的气度。
进入含凉殿之前,幼安便想到了,即使皇太后未必会多么看重她的意见,言谈之间难免会讲到应对之法,提早便已经想过了,见皇太后果然问起,她便从容作答:“既然母后问了,臣媳就斗胆对母后的安排推测一二,母后全当听个乐子散散心就是。”
她稍稍停顿,见皇太后并没有别的表示,才继续说下去:“既然母后说了是逆贼,当然是要讨伐平定的。不过逆贼打出了匡复庐陵王的名义,母后只要让庐陵王在这时候表个态度,说自己与叛军毫无关联,那么他们的借口自然也就站不住脚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虽说区区扬州叛军不足为惧,可要是能省事一些,倒也没什么不好。”
皇太后仍旧闭着眼睛,只问了一句:“显儿夫妻两个,肯说这样的话?”
幼安听这话便知道,皇太后对李显夫妻间的关系了如指掌。她取了水来,递到皇太后唇边:“要是母后不嫌弃,臣媳倒是愿意写一封书信给庐陵王妃,让她劝说庐陵王。”
她知道韦秀儿的性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违逆天后的意思。不过,她自己并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想想还是觉得稳妥些好,又对皇太后补上一句:“只是庐陵王夫妇,这会儿怕是还在路上,传书也没有那么快。其实庐陵王夫妇一向都还是很孝顺的,母后说他没有心生怨愤,那他多半就是没有心生怨愤了。”
皇太后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嘲笑还是薄怒:“就因为哀家废黜了显儿的帝位,这些人就敢公然起兵反叛。哀家现在就算拿得出显儿的书信或是奏表,该不信的人还是不会相信的。先让他们去房州安顿下来,哀家倒是不信,就算逆贼把他扶上龙椅,只要哀家在这里,他就真的敢坐。”
幼安揣摩着皇太后话里的意思,看来皇太后对李显只敢抱怨几句的性子,倒也很有信心。横竖只要事情没落在自己手里就好,幼安把温水托到皇太后唇边,又殷勤地送了几口,顺着皇太后的意思说:“母后说的是。”
她稍稍犹豫,心里原本还想了另一句话,这会儿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皇太后并不是只有庐陵王李显一个流放在外的儿子,另外一个虽然已经被废去了一切封号,可是当年名望却比李显大得太多了。如果徐敬业的叛军得不到李显的任何支持回应,保不住他们会不会想办法联络李贤。
如果只字不提,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恶劣,将来万一李贤有任何疑似联络叛军的举动,恐怕都难逃一死。可要是提了,幼安又担心自己的话适得其反,反倒促成皇太后对李贤动了杀心。
犹豫之间,太平公主已经走进来,侧身凑在皇太后身边,劝说皇太后早点休息。
皇太后对这个女儿还是一如既往地爱重,只要她稍稍有一点亲昵的表示,母女之间的关系便会和乐融融。幼安知道,这是太平公主无声的逐客令,皇太后的情形已经好转,便不需要她在这里了。幼安起身告退,仍旧有宫女带着她,从来时的角门离去。
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亮了,幼安转进房里,却看见李旦难得地没有起身,只穿了一件素色中衣,跟成器一道在床榻上嬉闹着玩。成器蹬着一双短腿,想要爬到父亲身上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李旦微笑着抱他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腰腹上。
幼安走上前,也脱了鞋子坐上去:“今天怎么起得迟了,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恰好这时奶娘在门口禀告,要带了成器去喂奶,李旦便把成器递到红泥手中,示意她跟奶娘一并先下去。
“起那么早做什么,”李旦手臂一伸,就把幼安揽在身前,“连朝会议事,都没有人来跟孤提起,孤还不如多陪成器玩一会儿。”
幼安料想,是徐敬业起兵的事,李旦已经知道了。她早便知道李旦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渠道,可她略感诧异的是,看样子李旦不但比皇宫中提早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连今早要议事这种临时决定的事,也已经知道了。
她忍不住开口问:“含凉殿里有你的人?”
“没有,”李旦坦荡地摇头,“母后多疑又敏感,轻易瞒不过她,孤从来不做费事又没把握的事情。”
幼安想起从前被四郎君用药控制的事,又问:“你说,母后对武三思做过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李旦用手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丝:“即使不是全都知道,也知道个七八成吧。”
这么一说,反倒勾起了幼安的好奇心:“既然知道,母后为什么对他如此纵容?”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李旦噙着丝笑解释,“武三思行事荒唐粗鲁,除了武家人,朝野上下没什么人愿意跟他来往,他嚣张的本钱只有一样,就是母后大权在握。如果有一天,母后真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还肯支持她的人里,未必还有你我,但是一定会有武三思。”
从前想不明白的诸多细节,被他一句话点醒。幼安点点头:“说得也是,要是我养了一只狗,吃的又多,见人就追,又总是胡乱撕咬东西,可要是总能把我家的院子牢牢看好,我还是会大鱼大肉地好好养着它的。”
李旦忍不住发笑:“就是这个道理。”他把幼安抱住,下颔仍旧习惯性地压在她肩头,目光在她看不见的方向,变得幽深难辨。皇太后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脚下跪着无数条凶猛桀犬,哪条好用便用哪条。他已经注意到了,有些手段严苛名声却极差的人在悄悄晋升,替皇太后铲除异己。这情形,实在很令他忧心。
幼安伏在李旦胸口,觉得半夜没睡,这会儿虽然倦意阵阵上涌,人却怎么也睡不着,懒洋洋地发问:“既然今天没事,我们两个做些什么呢?”
李旦收拢思绪,低头看她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笑意:“我们两个,还能做些什么?”他捧着幼安的脸颊,凑在她唇边深深浅浅地咬,舌尖灵活地探进她口中,不过短短一瞬,便叫她越发身上软腻起来。
“安安,接下来恐怕宫中不太平,”李旦趁着她神思迷乱,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话,“你还是少去含凉殿为好,孤帮你安排个借口,让你至少九个月不用去抄书了吧。”
前面半句,幼安还尽力想要听清楚,听到最后一句,猛地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眼睛瞪得滚圆。李旦伸出一只手盖在她眼睛上,接着整个人都翻身起来,把她压在了身下。
含凉殿中,皇太后命人出兵讨逆,又派遣裴炎亲自前去查看李贤的动向,诸多大事一件件安排下去,皇太后决断的魄力,甚至比从前更盛。从前不管怎样,总要多少顾忌一下高宗皇帝的心情。现如今,倒是让人觉得,即便皇太后自己做这个皇帝,也会很称职。只是,皇太后毕竟是女人,女人哪里能够做皇帝?
因为提早上了请皇太后临朝称制的奏表,李旦在这一阵疾风中间,落得个清闲。唯一一件让他心中不快的事情,便是慧安时常送书信来,想请幼安过府一叙。
幼安并不是个会随意心软的人,可慧安却是她绕不过去的劫数。李旦把书信压下了几次,可终究还是被幼安知道了,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是她的表情却分明写着“想去”两个字。
李旦知道她的心思,即便慧安临去前说了那番话,幼安仍旧担忧她过得好不好,那毕竟是武三思府上,他们两个前几天才刚刚谈起过这个人。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