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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知道不吃饭的后果了,第二天,又是重体力的活,我一下子就累得不行。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几乎是狼吞虎咽地都快把快餐盒给吃掉了。我想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吃这种东西还吃得这么香的一天。
到了晚上时,我瘫倒在床上,几乎是连动都不愿意动。几个杂工见我这样子,都笑了起来,一个个的都还龙精虎猛地清扫个人卫生,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高声谈笑。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
还有人劝我不要那么卖命,该歇时就得歇,要不然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我知道他们告诉我这些,实在是出于好心,只是我心里始终都是觉得吃了人家的饭,就得帮人把事情做好。想来想去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
尽管我此时已经很累了,根本就不愿意动,还是勉强爬起来搞个人卫生,说实在的,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这些像洗衣服之类的,我根本就没弄过,在大学期间,也是懒得不行,只是偶尔洗个一、二次,后来老师和师母看不下去了,让我把衣服拿到他们家去,帮我衣服。
但自从逃亡开始,我的个人卫生一直都是自己料理,不管是在万长生家还是朱有福家,都是如此。
别人能给你一个安身的地方就很不错了,怎么还能既得陇复望蜀呢。
也拜这段逃亡时间的锻炼,跟同房间的其它杂工相比较,我现在洗的衣服还算干净,按他们的说法,我洗的衣服比那些对外表形象讲究一点的技术工人洗的衣服还要干净。
那些杂工都只是把脏了的衣服随意扔进一个桶内,倒上洗衣粉,泡上几个钟头,再用水冲净就挂上去,第二天就直接穿了。
讲究一点的无非是在泡衣服的时候,用脚踩上几脚而已。不讲究的甚至好几天洗一次衣服。
按他们的说法,天天干脏活,衣服天天脏,洗那么干净干啥?反正明天也要脏的。
而我都是用手细细地去搓洗,非洗干净不可,哪怕天天都要脏,我也要洗干净。有时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洗这么干净,想来想去,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跟他们就是不一样吧。似乎是在告诉自己,我原本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这工地里干了一个多月了,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牛叔把我的工钱提高到了140块一天。而那个牛叔的弟弟牛得生从我进工地的第二天开始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这样也好,我也不想看到他。
和这些杂工聊天得知,因为我洗的衣服干净,而且还每天洗,这让我在工地都算是出了一把小名气。其实我也知道我出名并不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因为我干活卖力气,而且又爱干净,他们表面上叫我小胡,但背地里都叫我傻蛋。这些我都知道。
我也只能苦笑,傻蛋就傻蛋吧,我现在只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叫我什么我其实真的不是很在意,何况,我有时深夜回忆往事做噩梦惊醒时,也的确觉得自己是个傻蛋。你不是傻蛋怎么人家不坑别人要坑你呢?
对,我就是傻蛋。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对工地上的人也越来越了解。他们那些人,无论是杂工还是其它什么工人,只要一旦闲下来时,要么就喝酒、赌博,要么就晚上成群结伴出去找小姐发泄。虽然我暂时还没参与进去,但我觉得我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工地打工的日子受了他们传染的缘故。
这个时候我甚至有了就在这工地打一辈子工,了此残生的想法了,连自证清白的念头都没了。那么多人要找我,无论是谁找到我,我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就这样过算了。
人一旦对未来不抱有希望,就会活得跟一条狗一样。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说过,但事实上,我现在就跟一条狗一样,对老工人唯唯诺诺,对工头则露出讨好的笑容,有任何活干,都卖命地去干,像条狗一样卑微地活着。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把衣服泡进水里,倒上洗衣粉,准备泡一会就拿去洗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抬头一看,为首的一个正是牛得生,他身边还跟了几个壮汉,看上去不像是工地里的人。
牛得生一进来就一脚把我连人带桶踢倒在地,我爬起来,还冲着牛得生露出讨好的笑容道:“二叔,你怎么来了。”刚说完这话,我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悲凉的情绪,我真的变成一条狗了么?被别人踢倒连声都不敢吭一下,以前我虽然老实,但也是在没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不欺负别人而已,现在被人欺负了,居然连话都不敢说了。
“怎么,你这我还不能来了?”牛得生哼哼道。
我赶紧摇头道:“哪能呢,二叔肯来是给我面子啊。”说完这句话,我明确地感受到,我自己的确是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里一个声音在嘲笑:哈哈,你这个傻蛋。
牛得生冲过来揪着我的衣领就给了我一嘴巴子,骂道:“你这冒卵货,你有什么面子。”
我只好陪笑道:“是,我没面子。”
牛得生这才洋洋得意地把我推开,说道:“听说你这傻蛋,洗衣服还挺干净的啊?”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陪笑。
牛得生瞪眼道:“为什么不给老子洗?”
我愕然道:“你没说啊……”
话还没说完,牛得生又给我一嘴巴,骂道:“这种事还用说么?等下去我房间里拿衣服去洗。”
我没敢多说了,只好应允了。
牛得生这才洋洋得意地走了。临走时还一口浓痰吐在我身上,骂道:“你这傻蛋就是要打,不打就不乖。”跟他来的几个人都哄笑起来,看着我就像看着一条狗一样。
看着牛得生他们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凉凉的,用手一抹,居然是泪水,我居然不知不觉流泪了,是因为我觉得屈辱吗?心里一个声音在大笑:你这冒卵货,你这傻蛋,哭什么哭,有种打回来啊……
我最终还是乖乖地到牛得生房间里去拿了衣服回来洗,一边洗,一边自己也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变了。洗的时候,眼泪掉进桶里,就像一条受了主人怨气的狗一样。即不敢吠,又不敢走。
只要人多的地方,就永远不缺刺头,自从别人知道我给牛得生洗衣服了之后,有几个其它部门的头目,也大模大样地把衣服拿来我洗了,甚至连我同房间的一个杂工也拿衣服给我洗了。
我有时一天要洗5、6桶衣服,手都泡得白了,到了冬天会不会开裂都不好说。
我能感觉到那些人都渐渐看我的眼神变了,以前只是觉得我脑筋比较死板,不会转弯,有一把子力气,洗衣服干净。而现在他们都觉得我是傻子,是真正的傻蛋。渐渐公开叫我傻蛋了。连范阳都这么叫了,反倒是牛叔一直叫我小胡,从不叫我傻蛋,也不知为什么。
有时我站在工地,看着远方的天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落到现在这地步。我只是想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啊。
只是想低调做人,怎么就这么难?
这一天,我刚刚下完两车货,坐在地上喘气,要是我以前肯定不会坐在地上,我刚进工地时,我休息也是坐在一块看上去稍稍要干净一点的碎砖上,而现在我直接就坐在地上了。有时心里也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傻蛋。就这样傻呼呼地活下去吧。
心里正觉得悲凉的时候,突然外面开进来一辆丰田普拉多,开车的人很凶,进来之后差点撞到人,吓得工人们连忙躲闪。车子开到板房区就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来,满眼的凶光,下来后就直奔一间板房而去,我认得那间板房,那是牛叔住的。
进去之后,过不了多一会,房子里传来牛叔的怒吼声、摔打东西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在惨叫。
我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
“看,牛叔的儿子来了,没得说,肯定又是惹事了。”
“哎,咱们又得替这没屁眼的出头打架了。”
“你们听听他儿子的名字:牛学文,哈哈,天天惹事打架,还学文,学个屁啊。”
“也怨咱们命苦,谁让咱们没个好爹呢?”
“天天干这累死累活的事情也就罢了,还得替人出头去打架,要是受伤了,也就赔咱们俩鸡蛋,那管什么用。”
“他儿子怎么三天两头要惹事?他女儿倒是好多了。人又长得漂亮。”
“怎么,你还敢有啥想法?人家看得上你这打工的么?”
“我也就那么一说,你急啥眼啊?好像抢了你什么东西似的。”
……
我在旁边一听,刚才进去的是牛叔的儿子?这是要打架?我可不想打架,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不想出风头。
正想着这事的时候,牛叔从房间里出来了,身后跟着那个青年牛学文。
牛叔满脸的杀气,出来之后,用手随意指道:“你、你、你、还有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出发。”
牛学文也是面露凶光,说道:“我非让他们好看不可,都带上家伙。”
牛叔回头就是一个耳光,骂道:“你这憨货,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牛学文低着头不敢说话。
牛叔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把目光四处搜索了一番,我见势不妙,正欲后退隐入人群时,却已经晚了,牛叔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说道:“还有你小胡,带上家伙一起出发。”
我心里哀叹一声:怎么还是选到我了?我是真的不想去。 危崖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