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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步的距离过完，蔚蓝正准备催马快走，一偏头看见转角背阴的地方还坐着个乞丐。
蓬头垢面，哦不，没有面，整个脸都被粘成一坨的胡子头发蒙住了，露出一双不太大但精神很够的眼睛，蔚蓝特意看了一下。
结果那乞丐甫一看见蔚蓝，像见着亲娘似的，说热泪盈眶也不为过，动作之迅猛，一下子扑将过来，跪在马下也不敢抓蔚蓝衣角，只伸着沾满泥垢的手，一劲淌眼泪流鼻涕。
那画面，那形容，蔚蓝眼角微跳，拱着两道秀眉询问：“这位...您这是怎么了？”
“我的大爷诶——”那乞丐听蔚蓝这么温声细语，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于是放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见着辛酸，蔚蓝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儿了。
因着时辰尚早，还没有多少人，却也已经有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蔚蓝拽拽马缰，看了看四周，再次开口。
“敢问..您大爷是哪位？”
“你是我大爷！”哭声戛然而止，一团纠结着鼻涕眼泪和泥污的胡须抖动，发出一个坚定的带着哭音的感叹句。
“啥？！”这回轮到蔚蓝摸不着头脑，佩剑也在谨言身上，唬人都没道具么。
凭空多出这么大一孙子，蔚蓝不淡定了。
她索性面色一整，凤眼一眯，勉强显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凌厉来，低喝一声：“休得胡言！说你是我大爷还差不多。”
这人看上去得有四十了吧，蔚蓝可不敢给人当大爷。
蔚蓝控缰勒马作势要走，那人急了，一咕噜撑爬起来，跑到马前张开手做阻拦状。
“您不能就这么走，从此您是我大爷，上刀山下火海我吴大海替您拼命！”
你说这莫名其妙的，蔚蓝很纳罕，可是一想有地方好像不对，“你说你是谁？”
“我是吴大海啊，当初您给我下了那个九曲穿肠散，您忘了？”
“吴大海？！”蔚蓝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挑眉问他，“你要跟着我作甚，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要追随您，您是我大爷！”
吴大海始终站在蔚蓝马前，义无反顾的模样，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蔚蓝有点纳闷，这人被骗上瘾还是咋地，九曲穿肠散没吃够？
眼看天光大亮，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没奈何，让吴大海跟上，带他回了之前落脚的客栈。
捯饬了半个多时辰，蔚蓝梳洗过后吃过早饭，吴大海才收拾停当。
一出来，蔚蓝还真没认出来。
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身宽体胖，但是面容不那么凶恶了，满脸的胡子剃了，比之前更和蔼些，怎么看怎么像个敦厚人，哪里还有之前牵缘阁吴爷的嚣张倨傲。
“不错嘛，吴爷也没那么老。”蔚蓝轻笑调侃，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略带审视。
“别别别，您折煞我了。”吴大海苦着脸对蔚蓝行礼，满眼虔诚，“公子，您就可怜可怜我收下我吧，我也没别地儿去了，今后愿意肝脑涂地报答您！”
“什么叫收下你啊？”
“是收留，收留。”
“先甭管这个，”蔚蓝摆摆手，狐疑问他：“你不在烈渊教混了？千里迢迢来京城当乞丐，眼光挺高啊。”
“唉...”吴大海脸色凄惘，说到这个，他总算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落井下石的滋味。
“公子，我大哥死了，我在烈渊教也待不下去了。”
蔚蓝颔首，见他还有话说，示意他说完。
“我大哥也不知是被安了什么明目，不明不白就死在了荒郊野外，连同他一众心腹，死状凄惨可怖，一看就是烈渊教的手笔。我虽然一直庸碌无为，却也知道维护我吴家唯一的骨肉亲情，向从前交好的哥们儿打听，才知道好像得罪了总护法，第二日那人就往上供出了我。我一路东躲西藏，好在平日那里不熟，妓馆最常去，几个心善的姑娘救了我，我这才兜兜转转找到这儿来。”
说着说着吴大海哽咽了，堂堂七尺男儿眼泪汪汪的说着这些遭遇，蔚蓝听了也不是滋味，她也尝过痛失亲人的滋味。
“你能活着便是好的。”找不出其他安慰的话，蔚蓝只得给他倒了杯茶。
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之前蔚蓝诓骗他，现在还能平心静气听他诉苦。
吴大海端起茶杯咕嘟嘟灌了几口，手背一抹嘴皮又继续说。
“公子，从前我不务正业，仗着大哥的面子横行霸道，我也知道那时候惹人厌，可我们打小从贫苦地里长大的，遇谁谁看不起我们，爹娘早死，我与大哥相依为命，他凭着一身本事当上烈渊教的堂主，我替他高兴，从此我也脱离了苦海。可现在呢，平日里好的不得了的人，转眼就能算计你，只有那些苦命的姑娘记得我。”
吴大海说着，又掖了掖眼角的泪花，笑着问蔚蓝：“您一定很好奇，为何她们会帮我？”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别看我放浪形骸没边儿，其实我去妓院除了喝酒聊天说笑，没干别的，有闲钱儿了也接济接济院儿里没生意的姑娘们，一来二去也就熟稔了，真是善有善报，若不是她们，我恐怕早都身首异处了。”这蔚蓝还真没看出来，听吴大海这么诚挚的话语，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那看你这架势，是专程来找我的，你如何知道我在京城？”
“您那个九曲穿肠散可真吓煞了我，本来以为会即刻毙命的，没成想活了过来，我找了游方的赤脚郎中看过，说我身子康健没病没痛的......”
见他絮絮叨叨大有没完没了的势头，蔚蓝替他续杯问他：“那确实是骗你的，现下你没中毒更该当好好珍惜，来找我是作何？”
“您是大好人啊，当初我也品出其中的味儿来了，您找我传信必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而且还是不宜被人知晓的。可就这样，您也没真的下杀手。阴狠毒辣的我见多了，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不少，我仔细琢磨，天下之大，大哥一去，我也无处安身，想着您心地善良，兴许能留下我呢。我就上牵缘阁去，想碰碰运气，是秀红姑娘告诉我，说您是京城来的贵人，我这才磕磕绊绊来了这儿，皇天不负有心人，可让我找着您了。” 撞个王爷赖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