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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四章：摊牌
深夜，乡村破败山神庙外。
雪又开始无声地下了起来，风声呜咽犹如哭泣。
夜黑风高，杀人夜。
“看在你是小殿下生身母亲的份上，我们不杀你。但是，条件是你要亲自去跟小殿下说清楚，说你离开是自身的决定，与我们无关。”
高大男子杜江语气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他是此次行动的队长，所以解决途中可能遇到的障碍亦是他份内之事。
生生拆开亲生母子这种事情的确很残忍，但是，他若是不这么做就没有办法回去跟主子交差。若是对这妇人仁慈，他自己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失去前程和性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明知道不对，有些事他还是必须要做。
“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是不可能离开咎儿的。”
伫立在黑暗中的南衣冷笑了一声，毫无惧意地说道。
她心想这人趁着咎儿睡着了的时候把她叫出来，不就是要跟她摊牌的。终于要撕破伪装的面皮，露出本来面目了。
她亦深知对方随时都可能杀死她，犹如杀死一只鸡，或是一只狗那般轻而易举。这一次，她无法逃脱。
既然终究难逃一死的命运，为什么不死得有骨气一点呢！至少，她是绝对不会遂了这些人的意，说谎话欺骗咎儿，让他以为她这个做娘亲的抛弃了他。
“夫人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现在你根本就没得选择吗？”
杜江望着单薄得似会被北风吹走的妇人，索性把话挑明了，说道。
“想想你的出身，以你的卑贱身份就算回到皇宫也不过是让朝廷难堪，让陛下变成天下人的笑柄。”
“不论小殿下是跟哪边的人回皇城，你这个生身母亲都不能与他伺行，也不该出现在小殿下身边。小殿下的母亲就是统领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将来要成为皇太后。你以为你配享此尊荣？”
既然对方不愿意看清现实，他就帮她看清楚。让她明白自身的处境，自觉地滚开，别再痴心妄想。
“咎儿是我生的，他就是我的命。”
南衣完全不为所动，轻声而坚决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也应该为小殿下考虑考虑。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无上的地位，难道你就宁愿要他在这小山村里做一辈子农民？你有没有想过小殿下长大之后会不会恨你？”
杜江换了一种方式，劝说道。
心中料定作为一个母亲，不可能不为孩子的将来做打算。
果然，这番话起了作用。南衣低下了头，半晌沉默无言。
的确，她不能不为咎儿的将来考虑。事实上正是因为不愿儿子变成朝堂权谋之争中的牺牲品，她才会带着他隐姓埋名藏身于山村之中。
“咎儿跟着我至少能平安长大，去了皇城能在夹缝里活过几年？”
比起前程，保全性命岂非更加重要！
“夫人大可不必忧心此事。因为，当今天子就只有小殿下这唯一的子嗣。也就是说，小殿下必定会成为太子，继承国祚。”
闻言，杜江成竹在胸地抛出了一张决定性的底牌。
没有兄弟会与庙里那位小殿下争皇位，反倒是会有许多人来争抢他这个香饽饽。
“此番小殿下回京，必定会享受无上荣宠……”
“呵呵，就算编瞎话也请你编个像样一点的。”
闻言，南衣就像是听到一个冷笑话一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她从皇城离开已经五年有余，某人亦做了五年的君王。他娶了陈家女做皇后，各个世家望族必定也会送女儿进宫为妃。后宫佳丽三千，五年都没有任何子嗣？
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这几年她尽量不去想宫里的某人，不去想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的画面，不去想他跟别人一起生儿育女。因为，从某方面来说可以说是她自己亲手把某人推向别的女子（且不仅仅只是一两个）的身边。
如今在这寒冷漆黑的雪夜，乍然听说某人这数年间没有与别的女人孕育出一儿半女，她心中先是感觉有些微妙的欢喜，而后是苦笑不得以及渐渐浓烈的苦涩。
因为她心中竟生出一种“某人是在为她守身如玉”的荒谬想法。
随即，她心中苦笑不已，不可能的。随着时间流逝，爱恨都会越变越浅，某人也许已不再恨她，或许已忘记了世上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但又怎么可能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何况，某人身为一国之君王，又如何能够任性胡为，不履行肩负的责任，为西凉留下继承人。就算某人执意不顾家国未来，满朝文武也不可能答应！
所以，即便皇位果然后继无人，必然是因为某些她现在还不知晓的缘由，而不是因为某人的意志。
比如，后宫中某位善妒的娘娘因为自身无法受孕，因妒忌而害死了尚未出世的皇子或者皇女。这种情况在前朝是有先例可循的。
或者，朝堂中的党派之争殃及到了后宫，那些无辜的婴孩未及长大便被敌对势力杀死了。
“好话说尽也不能让夫人你改变主意，那就休怪我们下手无情了。非是我们自己要杀你，是京中贵人们不想让你活着，到时化成厉鬼可别找错了怨恨对象。”
杜江已失去最后仅存的一丝耐心，全身散发出比飞舞的风雪更加寒冷的杀意，缓缓挥出的朴刀闪现冷洌寒光。
南衣没有动。
她躲不开斩过来的刀，也不打算躲开。
她扭头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破庙。破败的庙门口透出一些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飞舞的雪花。她看不到里面的人，看不到相依为命五载，拼尽性命守护着的南无咎。
她多想在临死前再看一眼儿子！
“娘亲！”
似是感应到南衣心中无声的呼唤，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破庙门口，满面惶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娘亲，你在哪儿？”
小人儿狠狠咬了一口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破庙。 皇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