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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七，浓云蔽日，天降大雪。
雪落了整整一日，范橙橙坐在窗下，听外面簌簌的落雪之声。雪花铺满在房檐、窗阁和地面，透过窗户上的明纸，可以看到窗棂上的雪已经堆成了小山。
这是入冬以来下得最凶的一场雪。
屋里点着油灯，这样阴沉的日子，家里早早便上了灯。范橙橙朝窗外望了一眼，这个时候约莫着也快到寅时三刻了。外面房檐枯树在黑暗之中勾勒出模糊的残影，邻居的窗口隔着雪帘有透出朦胧的灯光。
范橙橙以手支颐，紧绷着身体靠在妆台边，以免压皱身上的新衣裙，手也小心翼翼地托着下额，生怕弄花了妆。
她身上的冬衣是新添置的，妃色衣裙袖口嵌着赭红的宽边，领口以银线滚云海边，上身对襟嵌着上好的白色风毛，腰间和裙摆坠着流苏。娇艳的罗裙衬得她肤色白皙。今日还特地梳了一个灵蛇髻，在妆台前整整鼓捣了一个时辰，略施薄粉，眉画远山，轻点胭红，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
今日早晨，楚云海与她相约见面。
早上太阳出来没多久，阴云便开始聚集。才亮了一会儿的天，便渐渐灰暗下来。有人忽然敲响后窗，范橙橙奇怪地朝窗外望，映在窗纸上的人影有些眼熟，她走到窗边，轻声问道：“是谁？”
“是我，你楚二哥。”楚云海的声音。
范橙橙心中莫名地喜悦起来，道：“楚二哥，你有什么事呀？”
楚云海道：“晚上你在家里等我，我有事和你说，等你爹娘吃完晚饭出去散步，我便来家中找你。”
范橙橙喜悦又紧张，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他看不到，便轻声答应道：“好，我等你。”
楚云海走后，范橙橙晕头转向低在房中转了好一阵子，然后又坐在床边发呆了半晌。心里一直猜测着楚云海要对她说的事情是什么？仿佛心里进了只小猫，翻腾抓挠，弄得一片狼藉。
范橙橙仰面躺倒在床上，觉得筋疲力竭，却又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涌出期待与喜悦。吃过午饭，她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悉心打扮起来，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等待楚云海。
从小，她便喜欢这个邻家的哥哥。他温和、英俊、满腹诗书。他总是站在初阳下读书，在温暖的阳光中他也闪闪发光。高挺的鼻梁在侧脸投下阴影，如黑羽般的睫毛，半垂着尖端闪着阳光，他读书的模样那么认真，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了不起的大官。
范橙橙痴痴地笑了起来，她连做梦都想成为楚云海的新娘。
今日下起大雪，雪下了一整日，还未止歇。范橙橙望着窗外希望雪快些停，耳朵听着门外爹娘的动静。雪不停，爹娘就不会出门散步，爹娘不出门去，楚二哥还会来吗？
他一定也在焦急低等着雪停，竖着耳朵听她家里的动静吧？
“后来他来找你了吗？”时久久问道。
范橙橙摇了摇头，目光空茫，幽幽道：“没有。天黑之后雪渐渐小了。我在家中等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再醒来时......他们便说我杀了楚楚。”
两人沉默了一阵。范橙橙喜欢楚云海之事，是此前从未想到的。案发当日如果楚云海当真约了范橙橙见面，那会不会与楚楚之死有关呢？
时久久问道：“楚家兄妹的感情如何你可知道？”
范橙橙转过脸来，诧异地看着时久久，道：“你不会是怀疑楚二哥杀了楚楚吧？这不可能，他们可是亲兄妹！”
时久久骤然眯起眼睛，凝望着她，道：“你也怀疑楚云海杀了楚楚，至少你肯定这样想过。”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叶溪亭了。
范橙橙蓦然睁大双眼，嘴唇翕动两下，辩驳之言却在时久久的目光下怎么也说不出口，终是闭了口，扭过脸去。
时久久也扭过了脸，望着对面栅栏外的石壁，道：“任谁都会这样怀疑。这与你喜欢他的心无关。你不必自责。”
范橙橙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埋进了胳膊里。
时久久道：“楚家兄妹关系好吗？他们家人相处可还和睦？”
范橙橙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尚算和睦。平日里生活也难免磕磕碰碰，但应该不至于有要杀人的矛盾。”
时久久道：“楚云海和他大嫂楚王氏关系如何？”
范橙橙闻言身子一僵，腮边肉紧了紧，没有转过头，只是低声问道：“为何有此一问？”语气却是心虚得很。
时久久将视线移到她脸上，问道：“我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对，他们叔嫂关系很好也是应当的。为何你有如此一问？听到我的问题你想到了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
范橙橙抬起眼，缓缓转向时久久，凝目看了她片刻，忽然冷笑一声，道：“你这人真是十分讨人厌！”
时久久无谓一笑，道：“多谢夸奖。若不是有我这样的人，你恐怕要将心里的秘密带进棺材了。放心说出来吧，你以为的秘密，也许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范橙橙收回视线，微不可察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能这样问，说明你已经有所察觉，或是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楚大哥在外经商，常年不回家，楚大嫂年轻貌美，风姿卓越，又怎肯独守空房？楚二哥他......他......楚大嫂和楚二哥之间，似乎确有些不当的关系。”
“似乎？”时久久眉梢微扬，道：“确有？”
范橙橙余光瞥了她一眼，道：“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有一次在门口撞见楚楚刚从家中出来，脸色不好，楚二哥也随后追了出来，见到我面上也很是尴尬。邻居之间也有些传闻，是以......是以......我也是猜测。”
时久久道：“你应该是恨楚王氏的吧？”
范橙橙诧异地望向她，道：“没有！我怎么会......我为何要恨她......”
时久久道：“你有理由恨她，你有足够的理由恨她！”时久久心中升起一丝疑问，他没想到范橙橙会否认自己嫉恨楚王氏。楚王氏抢了她的心上人，她本有理由曾恨她，谁会不恨呢？可为何......为何她要否认呢？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