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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弟子不敢……”雪颜努力忍住满眶的泪，抽了抽鼻子道：“弟子只是觉得师父说得没错，是弟子对待感情之事太过随意……”

　　“小颜——”昊天神君止住了雪颜的话，温声道：“为师知你心地单纯，叫太琴帮你演戏，只为令古天鹰放下执念。然而感情之事，最是不由人控制。万一太琴对你动了真情，可该如何收场？亦或你对太琴动了真情，他却始终当作一场戏，你岂非要痛彻心扉？”

　　“弟子错了……”雪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沾湿了昊天神君的手。

　　她不想哭泣，自听过太琴那番话后，她已立誓要做一个坚强的女子。可每次到了师父面前，不消几句话，她坚硬的外壳便乍然破碎，露出内里无可掩饰的脆弱与柔软。

　　不晓得师父会不会像太琴一样，怕与爱哭的女孩子相处？不晓得师父会不会像太琴一样，觉得她这样的女孩子好生麻烦？

　　她抬起袖子，想要抹去眼泪，给师父一个若无其事的笑，不想师父已拿出一方帕子，帮她一点一点擦拭起了脸上的泪痕。

　　师父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宛如母亲对待襁褓中的婴儿，又如坐在云中时，贴面拂过的温润的风。

　　这一刻，雪颜忽然理解了樊苍原的那位妻子。

　　爱到深处，哪里还顾得到生生世世、千年万载，只求当下这一刻握紧他的手，哪怕只是转瞬之间，已是了无遗憾。

　　“师父……”看着星空下昊天神君漆黑如夜双眼，雪颜问道：“后来，他们便分开了么？”

　　“什么？”昊天神君顿了一下，方想起雪颜问的是关于樊苍原夫妻之事。

　　“是——”昊天神君道：“他们分开之后，樊苍原找了处无人之地继续修行，那女子却很快过了世。再后来，樊启秀长大，娶妻生子，过着如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原本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雪颜的心却忍不住有些酸酸涩涩，道：“那么到最后，樊家堡如何称雄于世间？樊苍原又如何与樊家堡的后人相认？”

　　“那时尚没有樊家堡——”昊天神君道：“自樊启秀到樊王山，不知历经几代，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樊家堡的创立与崛起，是在樊王山遇上樊苍原之后的事。”

　　“哦……”

　　“樊苍原修行既成，突然想起曾经陪伴过自己的妻子，大概是心中愧疚，亦或相思难忘，于是找到樊家后人，传以修行之法、练功之道。不过区区三百年时间，樊氏家族便从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家，一跃而起成为称雄中州大陆西北的庞大家族。”

　　“区区三百年时间……”雪颜大觉不可思议，不知那樊苍原用了什么法子，能令普通人在数百年间习得强大法力？师父作为上古神祗，自己在三百岁时也不过是只略略有些法力的小狐狸罢了。

　　“师父——”雪颜猜测道：“那樊苍原会不会将自己修为直接输于樊家后人？你曾说过，修行之道需一步一个脚印，若是贪求快进，将来必受反噬。樊苍原强行为普通人灌输功力，难道不怕将来反而害了他们吗？”

　　“樊苍原有否强行传功，咱们不得而知，不必妄加猜测。”昊天神君道：“或许樊苍原确非等闲之辈，有自己独特的法子亦未可知。凡人之智，不可限量，便如归宗塔中种种速成之法，若非听你提及，为师亦实难相信。”

　　“那么樊苍原而今是留在樊家堡享受子孙满堂的日子，还是仍在无人之地独自修行？”雪颜问道。

　　“自樊家堡崛起之后，已经没有人再听到过他的消息。”昊天神君道：“他大概换了名字，像普通人一样在世间生存。”

　　“若是将来重英与嘉泽争夺王位，他会出手相助嘉泽吗？”雪颜在些担心。

　　昊天神君摇了摇头，道：“他原非名利之徒，大约不会参与权利之争。然而若是樊家堡有难，或樊家后人遭人陷害，相信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雪颜道：“弟子觉得，樊皇后为人张扬跋扈，又有樊家堡为她撑腰，她不陷害别人已是万幸，别人哪敢陷害于她？师父——若是她陷害了别人，别人出于反击伤害了她，樊苍原会不会为她出头？”

　　“这为师就不得而知了。”昊天神君道：“为师可以肯定的是，樊家堡虽实力雄厚，但真正令天下人对樊家堡忌惮三分的，却是从未在樊家堡露过面的樊苍原。”

　　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到最后却以权利之争而收尾，雪颜不由纠结了眉梢道：“但愿那樊苍原永远不要参与世俗权利之争……师父，第三位堪与诸神抗衡的人间修行者是谁呢？”

　　“天色不早，”昊天神君道：“小颜，咱们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雪颜虽然满心好奇，却不敢反对师父的话，只得垂眉答道：“好吧……”

　　已经解开的谜题很少再引人遐想，未知的答案却一再令人思索。

　　自星栖苑回到玉鼎真人府后，一连数日，雪颜都会时不时想到，那第三位修行者究竟是谁？

　　为什么师父不肯告诉她？

　　她甚至找了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过玉鼎真人，玉鼎真人却非常坚定地告诉她，凡人的修行永远不可能达到与神抗衡的境地。

　　难怪师父说，大多数神祗都有一种盲目的狂妄与不可理喻的妄自尊大，原来果真如此。

　　玉清真人与樊苍原的修为是否能够与神抗衡？她既没有见过，自然无从评说。但曾经位于万流城郊、辉煌一时的归宗塔，她却是亲眼所见的。

　　诸诸归寂之后，各族最出色的修行者被送入归宗塔，世人期待由他们接替神的使命，担负起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

　　不料这些修行者到达归宗塔后，尽日沉迷于各族法术的融会贯通与研究，每日只以增强力量、习练法术为务，很快将红尘世事以及被怨灵肆虐的众生忘得一二干净。

　　到后来，他们甚至不再听命于将他们送入归宗塔的各族长老。

　　在世界之外，他们另成一个世界。

　　当归宗塔因贪欲、野心的蔓延和两派纷争而毁灭之后，雪颜走进归宗塔，正巧目睹了归宗塔中人用法术创造出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五行之气。

　　诸神能够做到的，众生也可以做到。

　　可惜除了师父，大多数神祗都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儿。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