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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睛不要紧。”桑成道：“当年你被夜川劫走后，我不该同着师父欺瞒神君……雪颜，我此来只为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不，我不原谅！”不待桑成说完，雪颜已忿声道：“二百多年的颠沛流离，二百多年的忧思恐怖，二百多年的痛苦隐忍……难道是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偿还吗？你师父是非不明，枉为神祗，难道你也不明是非，忘了咱们在神月谷中的情义了吗？”

　　雪颜越说越气，若非念在桑成瞎了眼的份上，简直恨不得出去将他踢上几脚。

　　桑成静静听她骂完，一句话未曾反驳，只痛声道：“雪颜，苦了你了……”

　　“我苦不苦与你何干？”雪颜道：“你在乎吗？如今你眼里除了师父还有谁？你走吧，从今往后，再不要提往日情义，我只当咱们从未相识！”

　　言罢，再不看桑成一眼，转身欲向洞内走去。

　　“雪颜，等一下——”桑成大声唤住了她道：“桑成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只求自己一个心安。今日桑成以死向你谢罪，可否？”

　　话声落处，但听呛啷一声响，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雪颜回过头来，但见桑成手执逆水龙鳞刀，正向脖子上抹去。

　　“住手！”雪颜大惊，怒气冲冲道：“你害了我二百多年还不够吗？还想害得我余生愧疚，害得我被你那师父天天寻仇？”

　　“是我考虑不周……”桑成放下了逆水龙鳞刀，隔着洞口封印向雪颜深深一揖，脸上含着一丝说不出的凄怆道：“听说玄月洞前有万丈悬崖，我本是个瞎子，倘若我掉崖而死，你便不必愧疚，我师父想必也不会怪到你头上……雪颜，保重——”

　　说完这句话，桑成转过身子，摸索着慢慢向悬崖走去。

　　“站住！”雪颜愤怒地道：“你一死有什么用？难道你死了我就会好过一些吗？倘若你要赎罪，就该离开你那不明是非的师父，从今往后做一个慈悲众生、光明磊落的人。到那时，说不定我会原谅你。”

　　“我说过，不求你的原谅，只求自己心安。”桑成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雪颜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却无法对即将跳崖的桑成置之不理，冲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道：“我叫你站住，你听见了没有？”

　　桑成没有回答，电光石火之间，桑成的指尖准确地点中了雪颜的昏睡穴。

　　“你的眼睛……”瞬间沉迷的意识里，雪颜模糊想道：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蠢不可及之人……

　　“怎么就能蠢到这般地步呢？”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雪颜悔恨交加，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你不蠢，只是太过善良。”黑暗中响起桑成的声音，近在咫尺。

　　雪颜吓得一跃而起，却觉右手腕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下，疼得她一声痛呼，重新躺下身子。

　　“对不起。”桑成道：“忘了告诉你，我用玄铁镣铐将咱们的手铐在一起，你不要乱动，会很疼的。”

　　“你这卑鄙无耻的伪君子，我错看了你！”雪颜恨声道。

　　桑成没有说话。

　　雪颜刚自沉睡中醒来，精神正好，侧过身子，拿左手揪住了桑成的衣领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桑成还是不说话。

　　雪颜心中气恨已极，松开桑成衣领，黑暗中挥起拳头，劈头盖脸向桑成头上脸上打去，边打边道：“我不要跟你这卑鄙小人在一起，你杀了我……杀了我好了……”

　　桑成任着雪颜打了一会儿，直到雪颜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方拿右手捉住了雪颜的左手道：“雪颜，你累了，不如休息片时……”

　　雪颜张口向桑成手上咬去。

　　桑成也不躲避，止了话，一动不动地任凭雪颜去咬。

　　雪颜咬了一会儿，嘴里咸咸涩涩，原以为是桑成的血，直到牙齿疼得几乎碎掉，才发现是自己的血。

　　桑成的手如钢铁一般，她的牙齿咬在上面，无异于拿着羽毛挠痒痒。

　　她松开了口， 想要拿玄光剑刺进桑成的胸膛，却发现玄光剑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上。

　　“我的剑呢？”雪颜擦了擦嘴角腥咸的血，恨声问道。

　　“我师父拿着。”桑成道。

　　雪颜绝望地躺了下去，在黑暗中捏紧了拳头，恨得全身微颤。

　　恨桑成的欺骗，更恨自己的轻信，恨命运的捉弄，更恨九宸天姬的阴险卑鄙。

　　多希望自己此刻还有魔功在身，用千百个骷髅头啃噬尽身边之人的血肉。

　　“雪颜，我知道你恨我——”过了好一会儿，桑成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歉疚：“但我在玄月洞前说的并没有一句假话，我的确想要一死向你赎罪，可我既然没有死，便不能违背师父的命令……我曾向师父发下誓言，有生之日，绝不违背她的命令……”

　　“你滚！”雪颜打断了桑成的话，厌恶地将头扭到一边道：“我讨厌你师父，更讨厌你的懦弱迂腐……不要跟我说话！”

　　倘若他在玄月洞前说的是假话，说不定她还不会上当。因为他的真诚，她放下了戒备。他明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却还是要去做。

　　“好。”桑成答应一句，果真不再发出一言。

　　时间渐渐过去，黑暗渐渐稀薄，当青白的天光依稀绵延眼前时，雪颜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幽深的山洞。

　　山洞深处听得到滴水的声音，映着不分明的天光，看得到洞口处有灶台及锅碗瓢勺等物。

　　原来，劫持自己，是件早有预谋的事。

　　她扭过头来，白多黑少的眼睛悲愤地瞪着桑成。

　　神月谷中，众神裔几度拼死互相守护，他都忘了吗？如今，他怎能为了那样一个不堪的师父这般对她？

　　桑成没有看她，却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坐起身子，打开镣铐道：“天亮了，我去煮饭给你吃。”

　　雪颜轻轻揉搓着红肿的手腕，懒得回答桑成一句。

　　洞口燃起炊烟，不一会儿飘进松木和蔬食的香，雪颜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两声。

　　她以手支颐，专心听着山洞深处的滴水声，尽量不去想饥饿这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桑成盛了碗饭端到她面前道：“给你——”

　　雪颜伸手接过饭碗，毫不犹豫地向桑成脸上泼去。

　　不等那饭洒出，桑成已稳稳接住了饭碗，重新递在雪颜面前道：“给你——”

　　如是者再三，桑成始终不恼不怒，雪颜却已厌倦，扭转了脸，再不肯去接那碗饭。

　　桑成将碗放在雪颜身旁道：“你若不饿，便等饿了再吃。”

　　雪颜一脚向碗上踢去，终于踢翻了那碗饭，汤汤水水洒得到处都是，碗也碎作了两半儿。

　　桑成没有说话，默默收拾好被雪颜踢碎的碗和洒掉的饭，又盛了一碗端在雪颜面前道：“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雪颜抢过饭碗，回身尽数倒在床上，而后将空碗递在桑成面前，冷冰冰地道：“你还吃么？”

　　桑成深深看了眼雪颜，接过空碗送在灶台上，回头来揭掉床单被褥，抱着走出了山洞。

　　雪颜跟出山洞，见此地乃是一处幽谷，周围茂林密树遮天蔽日，两侧山峰高耸入云霄。

　　原以为此时不过早饭时分，透过树木罅隙看去，才发现太阳已经到了天空正当中，桑成适才做的应该是午饭。

　　峡谷中有溪水叮咚，桑成将床单被褥在溪水中清洗干净，而后挂在树枝上，点燃了些松枝反复炙烤。

　　待被褥干透之时，天色已经变得十分昏暗。桑成收起被褥，重新在洞内石床上铺好，而后对站在洞口的雪颜道：“这峡谷里阴冷潮湿，咱们早些休息吧。”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