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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我都懂。”扶摇痛苦地伸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臂道：“你以为我没有挣扎、没有一次又一次地劝自己放下？倘若能够做到，我早就做到了，又何必将自己弄成这样？”

　　雪颜无言以答。

　　扶摇不是一个糊涂的女子，她能劝她的那些话，想必她早已劝过自己千百遍。

　　除了听她倾诉，她不知道还能如何帮她。

　　人生在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谁又能替谁去承担？

　　雪颜折下一枝梅花，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递在扶摇面前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快乐。忘忧峰上不能忘忧，繇山上总还可以叫你散散心。”

　　扶摇接过梅花，感激地看了雪颜一眼道：“雪颜，谢谢你……你一直都是个好人，我后悔当初不该恨你咒你。”

　　“都过去了。”雪颜不在意地道：“我们都犯过许多错，若说后悔，我后悔的事情大概不会比你少。。”

　　“是……”扶摇垂眸看着手里的梅花道：“其实我叫你出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往事本不该再提，可我一直想不通那件事。”

　　“什么事？”雪颜道：“若我的答案可以解开你的心结，我总不会瞒你。”

　　“我晓得你并不喜欢欧阳大哥……对不起，原谅我还是这么叫他。”扶摇迟疑了一下道：“咱们在神月谷数百年，倘若你喜欢他，我决不会看不出来。我想知道的是，你既对他无意，当初何以要答应与他成亲？”

　　雪颜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有些刺痛，但她还是坦然地答道：“因为我的懦弱和自私。其时锦亭被火系法术杀死，又被一剑穿胸、魂消魄散……若非欧阳寂和作证使我摆脱杀人的嫌疑，我根本不晓得如何为自己辩解。”

　　“仅仅是为了这个，你就答应了他的求亲？”扶摇恻然道：“可在我的记忆中，你并不是个懦弱之人，更不是个能够轻易被勉强的人。就算你当时迫于形势与他演了场假戏，过后你还有无数的时间跟你师父说清楚，你为什么不说？”

　　“或许是我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雪颜不敢看扶摇的目光，更不敢说自己如何害怕连累师父声名受损，只强作淡漠地道：“而我身边，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男子。我以为成就一段姻缘，并不需要太多的爱，只需要有足够的好感和尊重就够了。”

　　“那怎么可以？”扶摇叫道：“我对桑成也有足够的好感和尊重，可一想到漫长无涯的岁月要同他一起度过，我就痛苦得无法自已。咱们不是生命须臾即逝的凡人，可以将就凑合一生，你……”

　　“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雪颜打断了扶摇的话道：“我有时候会屈服于一时的软弱，也会屈从于世俗的规则，你又何必苛责？”

　　“我不是责备你。”扶摇伤感地缓和了口气道：“或许只是我不够了解你……对不起，我曾经以极大的恶意揣测过你，却想不到你仅仅是因为软弱。”

　　雪颜没有问扶摇以怎样的恶意揣测过自己，只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们能够战胜得了神月谷最凶残的敌人，却无法战胜自己性格里的缺欠。扶摇，你晓得我偶尔也会有软弱妥协的时候，那就够了。”

　　扶摇点了点头，凄声道：“是的，我们能够战胜最凶残的怨灵，却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雪颜，你大概不晓得，我从前一直有些嫉妒你。”

　　“你……嫉妒我？”雪颜讶然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

　　扶摇道：“我不妨对你承认，当年在神月谷时，我嫉妒你的武功法力，嫉妒你和敛云的友情，甚至嫉妒你有一个威名赫赫、受人敬仰、疼你爱你的大师兄。”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回想神月谷中情形，雪颜心底微微泛起一丝寒意，道：“虽然我与敛云走得近了些，但我记得咱们之间也挺好。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战斗中，你也曾拼尽全力救我护我。倘若那时候你因嫉妒而借机害我……”

　　“我怎么可能做得出那样的事？”扶摇仿佛受了侮辱般道：“我们羽族女子向来公私分明，无论再恨一个人，也不可能在面对敌人的时候陷害战友。何况，我心里清楚，倘若没有了你，咱们不可能走出神月谷，助诸神回归世间的希望也会化为泡影。”

　　“还好你有足够的理智。”雪颜口中这么说了一句，心中却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在神月谷时没有与欧阳寂和有所牵连，否则，恐怕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

　　“当然，我一直也在努力克制。”扶摇道：“而且我师父打小教导我，一个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贪婪嫉妒之心。他为了不叫我生起嫉妒之心，当年只收了我一个弟子，对我悉心栽培、关切入微。”

　　“你师父虽然为人刻板，到底是个聪明的。”雪颜道：“绛心的父亲青和仙人，倘若有你师父的这份聪明，想亦不至被永远放逐于神寂之地。”

　　“青和仙人的神裔因为嫉妒背叛了他？”扶摇好奇地道：“我记得绛心只说她父亲的神裔已经不在人世，却并没有说出原因，我还道他死于与怨灵的战斗。”

　　雪颜摇了摇头，略略讲了神裔苏达之事。

　　扶摇听罢道：“我师父说，当年天劫来临时，有的神祗不相信人性，于是弃了栽培神裔的念头，拼命在人间放纵享受。有的神祗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回来，于是在人间用心挑选神裔，将所有余下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对神裔的教导上。还有的神祗抱着随缘自然的态度，该做什么做什么，并不因天劫而有所改变……我想那青和仙人便是第一种神祗。”

　　“不，我不这么认为。”雪颜道：“听苏达所述，青和仙人当年对他亦极为用心。但是后来遇到了绛心的母亲……我想他一定是寂寞得太久，一旦相逢真爱，才会想要在离去之前不顾一切地爱一场。却不料苏达性情偏激，对他又怀着不一样的感情，以至于叫他为这场爱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