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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扶摇眼睛里浮起一层泪意，但她转过了脸，没有让雪颜察觉，只安静地道：“你说的是对的，我对不起的确是我自己……可我已经用尽了法子，不晓得要如何将他放下……每天沉沦在对他的思念里，一会儿恨他，一会儿怨他，一会儿又忍不住想他……”

　　“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些吗？”雪颜心里生不出同情，只淡淡道：“如果你晓得他现在和他至爱的魔灵公主在一起，你对他的思念大概可以少一点儿。”

　　“他……他和魔灵公主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扶摇再也无法保持脸上的平静，手指几乎掐进旁边的梅花树里，咬着嘴唇道：“你说他和魔灵公主在一起？”

　　“魔灵公主本就是他心头所爱，他用尽手段不惜一切同她在一起，又有什么值得奇怪？”雪颜看着扶摇漠然道。

　　扶摇说不出话，唯有一滴泪，慢慢从眼角滚至脸颊，又从脸颊缓缓滑落。

　　那种克制了又克制的悲伤，终于看得雪颜心中微微作疼。想起当年在神月谷时，她们也曾生死与共、肝胆相照，不由怜悯地移开了目光道：“扶摇，我知道忘记一个人很难，但只要你决心去忘记，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个人在你心中已经云淡风轻。”

　　扶摇鼻翼微动，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潸潸而落，转过了头酸声道：“雪颜，我知道最不该叫你晓得我的心思，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向谁去说……”

　　“没有关系。”雪颜道：“你只是太过寂寞，因寂寞而惑于他的笑容和风度。我想，你爱的一定不是他的虚伪狡诈、心狠手辣。”

　　扶摇扑在一棵梅花树上小声啜泣起来，秀美的身影如同清瘦的梅花树一般，在浅浅夜色里带着种令人怜惜的哀伤。

　　雪颜任着她哭了一会儿，温声道：“你师父收的三百弟子里，没有一个可以做朋友的人吗？”

　　“不，我不想和任何人做朋友！”扶摇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站直了身子，迅速擦干眼睛道：“要保守一个秘密，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向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而我怕自己有了朋友，就会忍不住对朋友说出对他的思念。忘忧峰规矩森严，倘若我的心思被师父知道，即便可以侥幸逃过一死，也一定会被废去武功法术逐出师门。到那时，我不但一无所有，还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想起九曜天君的严肃刻板，雪颜约略能够体会扶摇的处境。她本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此时却也禁不住庆幸自己的师父与扶摇的师父大不相同。

　　“我明白。”雪颜同情地道：“梵天原为神祗，只为与魔灵公主相恋，便不见容于你师父，何况恒寂身为上古魔君，你师父当然更不能容忍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对他心怀恋慕。”

　　“我不晓得恒寂是谁。”扶摇仰起头，看着苍穹里次第亮起的星辰道：“我只晓得他是我的欧阳大哥……他有绝世无双的容颜，还有世间最温暖的笑容……最体贴的心……”

　　“那些都是假象！”雪颜打断了扶摇的话道：“你可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我在魔界跟随他多年，晓得他为了一己的野心杀人无数，且使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魔界再起动乱，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无数繁华的城镇变得冷冷清清，了无人烟……”

　　“你说，你在魔界跟随他多年？”扶摇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雪颜后面的话，只痴痴地道：“告诉我，他还好吗？他过得快不快乐？有没有偶尔提起我……”

　　“扶摇，你醒醒吧！”雪颜蹙眉道：“他过得很好，有很多女子在他身边，他每天都很快乐，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不，你骗我！”扶摇眼中蓦然浮起一丝敌意，在星光下微带狂乱地看着雪颜道：“你恨他，所以你想要天下人人都恨他……可惜我不会如你之愿！”

　　雪颜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若不是念在曾经的情谊上，她大概早已弃她而去，随她怎么想怎么说。

　　但见她此刻痛苦得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是恨他，所以你不该向我打听他的消息，因为我告诉你的大概一定是假的。”

　　“对不起……”扶摇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颓然道：“是我自己接受不了……不关你的事……”

　　雪颜体谅她一场情殇，没有与她计较，只好言劝道：“扶摇，咱们修行之人，讲究的是随缘自然。你与他已然无缘，你又何必再做强求？”

　　“如果……如果当年你们成了亲……”扶摇道：“也许我便可以死了心……可是偏偏……”

　　听得扶摇这句话，雪颜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当年得知自己差点儿被欧阳寂和害死，她心里还有几分窃喜？

　　然她不是刻薄之人，这样的话终究问不出口，心里兀自冒了会儿火，口中仍自淡淡道：“难道一个正直的已婚男子，还比不得一个丧德败行、虚伪狡诈、心狠手辣的恶魔？”

　　“你……你不要这样说他……”扶摇虚弱地道：“他对你犯了错是他不对，然而我想……我想他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若当年与他定亲的是你，若他对你做出那样的事……你是不是还能这般好心地体谅他的‘苦衷’？”雪颜忍着脾气道。

　　“但凡我有，但凡他要，我总会给他，又何需他强行索取……”扶摇凄然道：“我知道说这样的话很没出息，你心里大概已经将我看扁。可你也曾爱上过一个人，你大概能够体会我的心。”

　　雪颜确实觉得她没出息透了，然想起自己曾经对天翊、如今对师父的感情，岂非也是“但凡我有、但凡他要”，便绝然不会拒绝？

　　原来一向貌似骄傲的扶摇，在爱里也会这样卑微如尘埃。

　　她一时对扶摇的心颇有些感同身受，点了点头道：“我能体会……但我也知道，爱上一个错的人只是自讨苦吃，不但不会有结果，还会令你自己遍体鳞伤。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走出来，你便是光明磊落的九曜天君门下大弟子，人人尊你敬你，你亦无需小心翼翼地掩藏起自己的秘密。”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