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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昊天神君将雪颜揽进怀中，又将月白色的斗蓬盖在雪颜身上，道：“夜中不便入宫打扰，咱们且在此歇息一宿，明晨再向霸阙大王辞行。”

　　雪颜屏住了呼吸，伏在师父胸前一动不敢动，只低低“嗯”了一声。

　　她不晓得，师父是否忘了，她现在不是一只狐狸，而是一个人。

　　或者，在师父眼中，无论她是何种形态，都不过是他的弟子而已。

　　师父心中没有男女之情，自然亦没有男女之别。只有像她这样的凡世俗物，才会尽日胡思乱想……

　　“小颜，你怪为师吗？”心思缭乱之际，忽听师父在耳边低声问道。

　　“不……弟子为什么要怪师父？”雪颜有些奇怪，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昊天神君歉疚地道：“为师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皇宫。”

　　“不怪师父……”雪颜道：“师父和弟子都没有想到，身份高贵的四王子居然藏着那样一颗卑鄙下流的心。再则，也怪弟子不该强行离开蔷薇苑……好在师父到的及时，弟子有惊无险，师父不必心存愧疚。”

　　“为师没有保护好你。”昊天神君似乎丝毫没有得到安慰，向来淡漠的声音中满怀沉重，道：“为师犯了太多的错，明知欧阳寂和异于常人，却不曾细加勘查便将你许配于他。明知你没有自保之能，却未曾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

　　“师父，你不要这样……”雪颜眸子里涌上泪意，打断了昊天神君的话道：“比起弟子所受的伤害，师父的自责更叫弟子难过。师父说过，所有的伤痛都是成长的代价，弟子无惧于付出这代价。”

　　“小颜，为师该如何补偿你？”昊天神君拥紧了雪颜，一滴泪，落上雪颜光洁的额头，又顺着雪颜的额头缓缓滑向腮边。

　　神之泪——

　　雪颜呼吸骤停，待她反应过来时，一颗心立即擂鼓般在胸膛里狂跳。

　　师父居然会为她落泪？

　　此刻，师父不再是高高在上、无悲无喜的上古神祗，而成了俗世中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爱恨悲欢的普通男子。

　　她的心一番惊跳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师父擦去了眼泪，低低地柔声道：“师父，不要哭……弟子这不好好地在你身边么？”

　　“小颜——”昊天神君攥紧了雪颜的手，在雪颜耳边郑重地、承诺般地道：“为师不会再将你一人撇下……永远不会……”

　　这一刻，星河摇动，月华如练，雪颜的心隐约听见幸福的誓言……

　　往日漫长的夜，此夕仿佛转瞬即逝，当绯色的朝霞透过高大的树木洒进空旷的山林，当枝头的鸟儿宛转唱起欢快的晨曲，雪颜自一场醉人的好梦里悠悠转醒。

　　昨夜当然只是一场梦，师父是无欲无情的上古神祗，怎么可能会为她而落泪？

　　雪颜坐起身子，但见师父在不远的树下负手而立，金色的阳光将师父的背影勾勒成一尊耀眼的雕像，俊逸里透着些不可亲近的庄严。

　　她不敢开口，怕打扰了师父的安静，也怕这美好的清晨突然之间如梦消散。

　　昊天神君却很快回过头来，满怀怜惜地看着雪颜，温声道：“咱们走吧——”

　　雪颜迅速从地上爬起身子，跑到昊天神君身边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回到皇宫时，但见宫中人人满脸忧色，宫女太监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唯恐发出半点儿声响。

　　大殿上，霸阙大王独自垂首而坐，似乎遭遇了极重的打击般黯然神伤。

　　雪颜既知霸阙大王诡计，心里除了对重英存一丝愧疚外，很难对这位大王生出半点儿同情。

　　昊天神君却宛如什么都不知道般，对霸阙大王淡然言道：“大王爱子因神之过而获罪，本君甚感不安。待他日事了，本君定还三王子今日之情。”

　　“神君——”霸阙大王慢慢抬起头，慢慢走下王座，定定看着昊天神君，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刚毅的脸上老泪纵横，怆然道：“小王不敢奢望神君还英儿之情，只望神君慈悲为怀，恕连儿之过。”

　　“四王子？”昊天神君眉梢微蹙，冷了声音道：“四王子罪不容赦，本君留他一条性命，已是委屈了小颜。”

　　“神君……”霸阙大王以额叩地，哽咽难语。

　　“师父——”见传说中杀伐决断、刚猛威武的人族大王匍匐于地，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凉，雪颜拉了拉昊天神君的衣袖，小声道：“看在大王和重英的面子上……”

　　“看在大王与三王子的面子上，本君可以治好他一双眼睛，但须废去他百年修为。”昊天神君道。

　　“神君，我那连儿他……他自知罪孽深重，已于昨夜饮鸩而殃……”霸阙大王悲声道：“若神君能够救他活命，便是废尽他此生修为，小王亦决无怨言。”

　　“饮鸩而殃？”雪颜吓了一跳，惊声道：“我们并未想要取他性命，他为何如此？”

　　霸阙大王看了雪颜一眼，满脸伤感道：“连儿母妃早逝，本王又忙于国事，对他疏于管教，以致他心生邪念，对姑娘做出禽兽不如之事……本王原想将他打入天牢向姑娘谢罪，不料他心高气傲，自言大丈夫与其苟活于世，不如痛快一死……”

　　“他既知大丈夫不可苟活于世，昨日怎能做出那般行径？”提起四王子对自己做的事，雪颜心里还是很不痛快。霸阙大王无意间用了“禽兽不如”四个字，她这不痛快又加重了几分。

　　霸阙大王无言以答，唯哀声告道：“都是本王管教无方，请姑娘恕罪。”

　　“师父……”雪颜心里虽不痛快，还是回头看着昊天神君道：“听闻凡人死后，二十四个时辰内魂魄不散……”

　　昊天神君点了点头，对地上的霸阙道：“大王请起，本君会救他性命，亦会治好他双眼双腿。望大王从今以后严加管教，莫再叫他误入歧途。”

　　“多谢神君……多谢雪颜姑娘……”霸阙大王再次叩了个头，感激地讪讪而起。

　　雪颜原本对霸阙大王无甚好感，今见他为了儿子不惜如此屈尊纡贵，倒不由生出几分同情来。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