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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虚与委蛇
“哈哈，有什么事情，咱们去里面谈吧。”
小聂手中的一双石球有规则的转动着，拉起一直在躲闪着华斌目光的少女，不等华斌让，就直接一起进了屋，顺手关上了房门。
“这位爷，咱们以前并不认识吧。”
华斌一脸懵懂的看着少女和小聂，就像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一样。
“老夫聂天志，家里有着几座专门切削中药的作坊，是你们华家多年来的挚交，不止老太爷，便是令尊生前，也与在下交情匪浅，因为在家痴长几岁，所以令尊经常尊称在下为天志兄，这是小女聂云秋，今年才刚满十八，目前正在南开女校读中学。”
聂天志一点都不客气的坐到了华斌的跟前。
“哦，原来是聂伯伯，小侄一向身居乡野，不知道聂伯伯身份，还请聂伯伯和世妹见谅。”
华斌相当客气的拱手抱拳，文质彬彬的朝着两人行了礼，之前身上的匪气，在这一刻完全消失无踪，就连早已经认出他身份的聂云秋，都强烈怀疑自己当日在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家伙，只是和他华斌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好说，好说，孩子啊，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聂天志无奈的喟叹一声，唏嘘不已。
“你那母亲，当年人是极好的，只是，想不到令尊和她，居然......”
“世事无常，世伯还请节哀。”
华斌相当悲戚的叹着气，看上去就像真的是在强忍着巨大的悲痛一样。
“孩子，你也别太难过了，世事无常，逝者已矣，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日子，却必须还要过下去。”
聂天志无奈的拍了拍华斌的肩膀。
“小斌啊，当年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和我的关系莫逆，特别是在和你二娘成婚后，他特意的和我约定，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指腹为婚，为了这个婚约，他甚至将自己的传家宝盘龙含血双配中的一只交给了我当做是信物。”
聂天志把目光看向了身旁的聂云秋。
“那只玉佩，就戴在秋儿的脖子上，来，拿下来给你斌哥哥看看。”
“世伯，不必了，我二娘没有儿子，所以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可能算数的了。”
华斌笑着摆了摆手止住了身旁的聂云秋。
“贤侄，我们商贾之家，最看重的就是信誉，便是生意，讲究的也都是银货两讫，分文不差，更何况是婚姻这等大事呢。”
聂天志有些着急的站了起来。
“聂世伯，相信您也看到了，我们华家我父亲这一脉并没有男丁，你总不能让我那几位妹妹......”
华斌满脸狐疑的看着聂天志，通过那天晚上的侦查，他已经知道，华老太爷有意的让聂天志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私生子华昌，从而巩固华昌在华家未来的地位。
对于那个华昌最后是不是会进入华家，会不会真正成为华家未来的继承人，华斌完全没有任何的兴趣，他要的只是自己母亲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华家祠堂。
那是华家欠她的，必须有华家来偿还，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他就会离开华家，离开这个充满了是非恩怨的地方，回到属于他的地盘白雾山，继续去当他那天不管，地不收的土匪。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长期留在华家，更不可能在这里娶聂天志的女儿。
“斌儿，你也别和聂伯我打岔了。直说吧，秋儿当年指腹为婚的对象，就是你斌儿，你让我去找谁。”
聂天志有些愤怒的站了起来。
“是我？”
华斌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
“傻小子，不是你还能是谁，不瞒你说，你父亲生前，不止一次说过，要老钱去把你们母子想办法接回天津来安顿，可是，你也知道，那二夫人她......，她毕竟出身高门大户，有些事，你父亲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行了，聂伯，你也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华斌摇了摇头，做土匪的他，每天过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他可不想平白祸害别人家的大闺女。
“按照周礼所说，父死，子要守孝三年，才可谈婚论嫁，令爱正是青春大好的时光，我华斌又怎么忍心耽误她。”
“父亲......女儿还小，这种事，似乎也有些言之过早吧。”
聂云秋同样小声的对自己的父亲说道，小手轻轻的推着聂天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丫头，咱们天津卫的这些大家闺秀，哪个不是不到十六，就已经出阁嫁了人的。”
聂天志没头没脸的朝着聂云秋训斥了起来。
“只有你，仗着喝了几年洋墨水，每天和学校里那群不着调的家伙混在一起，整天搞这个主义，那个运动的，我告诉你，那群家伙，就和当年的义和团一样，都是一群不着调的谬种，你看着吧，早晚得让人拉出去给咔嚓了。”
聂云秋被他骂的臻首低垂，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不敢言语。
“行了，聂伯伯，我们的事情，还是等到我三年守孝期过了之后再说吧。”
华斌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聂天志的手，虽然身为土匪，早已习惯了杀伐果断的日子，可他还是不忍看聂云秋无端被骂。
“行，贤侄，你放心，以后在华家外面有什么事，你就来找聂伯，只要是能帮上你的，聂伯我这里，一定竭尽全力。”
眼见华斌的话头有所松动，聂天志显得有些大喜过望，连连拍着华斌的手说道。
“以后那就仰仗聂伯您的照顾了。”
经过世事的磨练，华斌的性子显得明显比同龄人老成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当时去外面当狼耳朵，到最后山寨内乱，同附近各势力间的谈判较力，一番的明争暗斗下来，早就让他变得比山里的野狼还要狡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种能力，更是被他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如何还看不明白，聂天志之所以要带聂云秋来见自己，说到底，无非就是为了拉拢他华斌，从而来保证自己的利益。
又是一条无利不起早的老狐狸啊。
“封建，官僚。”
眼见两人一副惺惺相惜，恨不得立刻烧黄纸拜把子的模样，聂云秋把俏脸扭到一边，声音里充满了厌恶。
“今天回家就给我呆在房间里，不许吃完饭，好好的反省，要是再敢偷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聂天志恶狠狠的对聂云秋低吼着，但是当他目光转向华斌的时候，老脸上却是挂满了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华斌不由心中感叹，这老家伙变脸的速度，简直比乡下那些演变脸戏的家伙还要快。
“世妹，正所谓天下大道，以孝为先，你饱读诗书，自然不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吧。”
面对已经被自己父亲气得快要发疯的聂云秋，华斌满口的之乎者也，活脱脱变成了一位古板的道学先生。
“哼，我聂云秋还用不着你们来管，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信仰。”
面对变脸技术丝毫不亚于聂天志的华斌，聂云秋更是快要被气炸了肺。
“所以，我会为我的理想去奋斗，哪怕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经过那天华斌的威逼，在她心中，华斌这样的家伙，和自己父亲身边的那些人一样的卑鄙，奸诈，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苟且，却完全置民族大义于不顾。
这样的做派，是与她的信仰完全相左的，与她的理想，亦是云泥有别，她就算是再糊涂，也绝对不会嫁给这样的封建势力余孽。
“孽障，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聂天志再也忍不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聂云秋的脸上。
聂云秋捂着俏脸，眼含热泪跑了出去。
“贤侄，都是伯父我管教不严，让你见笑了，改天，改天，我一定带她来向你赔罪。”
聂天志无比歉意的对华斌陪着笑脸。
“聂伯父不用着急，我曾经听村里来传教的洋人说过，说我们这些年轻人十七八岁的时候，正是处于什么青春期，骨子里特别喜欢和家长对着干，相信过了这段时间，世妹就会变得乖巧懂事了。”
华斌无所谓的摇了摇手，一副替聂天志担忧无比的样子。
“贤侄，你这胸怀，可真是颇有乃父当年的风范啊。”
聂天志叹了口气，声音里有着深深的赞赏。
“伯父大人谬赞了。”
华斌的声音谦虚到了极点。
“不骄不躁，孩子，你以后，必成大器，必成大器啊，我这不成器的女儿，以后可就要你多费心了。”
聂天志高高的对他挑起了大拇指。
“责无旁贷。”
他在华家人单势孤，要想真正得到华家的大权，把自己的母亲名正言顺接近家里，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人帮衬，所以，虽然对聂云秋那个小赤匪腹诽满满，他却不能不和聂天志虚以委蛇，委婉的告诉他，自己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 狼啸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