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龙凤棋局：帝凰谋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三日后，夏翊衡在城外大营里看完丞相谢亮的奏报半晌没说话。此次祸乱损失之重，兵祸之惨烈，让他有些瞠目结舌。

　　发呆了一会他问：“国库里还有钱吗？”

　　“数日来，康王都在户部核算。安王谋逆，户部的钱粮被拿走大半用作军费。打仗将近一年，各处的税收没运上来，东南东北各郡都被兵祸荼毒，估计收成会少很多。但昨日西南、西边、北边各州府的税收开始往明都运送。附逆的各家抄没的产业可以用来修缮城池和损坏民居，加上抚恤该是够了。最麻烦的是……各地的将官、官员附逆的、被害的损失了三四成，一时间政令无人执行，推动不灵。”

　　郁闷地捶了一下桌子，夏翊衡才说：“武宁，你立即带人去看看内府的库存，先拿出来使用。去年该给夜弗的物产还欠着呢，这一次又借兵二十万……各处开销都很大，可半数州郡受损，军队也要重建……”抚额，夏翊衡叹了一声。

　　“陛下别急，我国富庶，只要恢复治安，商道会重新繁忙起来的。至多三年国库又会重新充盈。臣觉得……您不如跟康王、静王说一说把每年的供奉先减少一半，郡王、公主们都是如此。等新的税收上来了再补回。平叛的将军们可以先赐封，奖赏明年再给。但士兵们的抚恤和奖赏该立即发放下去。”

　　斟酌了一下，夏翊衡点头。“丞相去跟静王说一说，最近朝中多事，让他先留在京城帮忙，别回云洲了。”

　　“遵旨。”

　　“但是平民的伤亡要先抚恤，被兵祸波及的民居和城池的修缮要抓紧。还有，各军的抚恤和奖赏名册立即核实，优先发放。让姚虞山与兵部合议把各军的现状整理好，议定新的将校人选。传旨龙远鸣率部加速清剿各州郡的匪患和乱兵，疏通驰道和官道，迅速恢复治安。”

　　“是。”

　　“留下贺峰所部暂时负责京城附近的治安，其余各军先返回驻地。”

　　“是。还有夜弗那边该先有所表示。”

　　颔首，夏翊衡吩咐备一份礼物送往夜弗，并召乔恩返京。同时责成单明暂时负责刑部，审定逆案。

　　忙碌了一整日，夏翊衡回到寝帐却不见羽凝霜的踪迹。一旁的小帐里，高元正带着几个侍女与乳娘一起照顾孩子。

　　“贵妃呢？”

　　“陛下，今日萧太医来给娘娘和殿下诊脉，然后说了幻花膏为害的事。据说医官署外院还有好几个病人呢。娘娘知道后进城去了。龙将军的弟弟跟进了城，请陛下勿忧。”

　　“幻花膏？那种毒能解吗？”

　　“萧太医说很难。”

　　摇头，夏翊衡想了想才召来林子航，吩咐他亲自进城看一看。

　　林子航进城时，医官署外院一间偏厅的榻上正躺着一个人，浑身抽搐，皮肤泛红，口眼怒张却不答不应。

　　诊脉许久，萧景之在他身上扎了好几下细细一看才把针递给羽凝霜。

　　细看那针尖上透着的一丝深红里夹杂着黑，闻一闻有很淡的焦腐之气，羽凝霜轻挑柳眉，沉吟了一会才问：“景之，你觉得怎么样呢？”

　　“闻起来有股焦枯味，好似被什么灼烧过。但我觉得初起之际是可以解的，该有六成把握。”

　　“起初毫无迹象，谁会知道自己中了毒？”

　　“那倒是。”叹了一声，萧景之才说：他的家人说他只吃了三盏，大约是两个月的前后的事。起初有人毒发的时候他还好端端，这几日便变成了这样。”

　　“他那时只是看起来完好，但脏腑已经被毒性腐蚀了大半。实际上，那些日日服用的人脏腑早已腐烂，只是因为每日有药力补充方能续命。”

　　“腐烂？”跟在一旁的龙远浩眉毛一跳。

　　转眼看看他，羽凝霜同情地摇摇头才说：“虽不曾见过却知道那花内蕴极其浓厚的火烈之性，服用之时必定觉得暖流行遍周身，浑身舒泰。可是……那火性太重，对寻常人而言等于是一种灼烧，又因为它同时蕴含着浓烈的生机就在一定程度上能让服用的人短期内得益。”

　　“怎么有这么古怪的毒？”

　　“世间毒物数以万千计，确实千奇百怪。”

　　“那他没救了？”

　　“若是只服过一次或许能设法化解，三剂太多了。”

　　同情地看看那人，龙远浩摇头晃脑地说：“乔隐真是狠毒。单大哥告诉我……乔氏一族几乎死绝了，只剩下三个人，安王妃还在牢里。”

　　微怔，羽凝霜不由得问：“安王的子嗣呢？”

　　“安王带着王妃逃走，据说三个儿女先送走了。具体在何处……”顿了顿，龙远浩才低声说：“单大哥的意思是不再追究，没必要赶尽杀绝。”

　　羽凝霜默默点头。

　　不再说话，三人都看着那个病人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一名金龙卫进来。

　　“娘娘，有人给您送信。”

　　拆开一看，羽凝霜一愣，继而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那是一份账单，列着每一次交易的日期、时间、事项、酬劳。细看一遍，羽凝霜倒吸一口冷气。

　　发怔片刻她才问：“送信的人呢？”

　　“走了。”

　　再次看了一遍账单，羽凝霜一想起逃难之际璇玑坊的漫天要价顿时心头着恼。复一想，她一跺脚就说：“阿浩，我们去璇玑坊。”

　　璇玑坊二楼左厢，一名中年人正悠闲地在品茶，他正是第一次与羽凝霜交易之人。

　　看到羽凝霜气势汹汹地闯入，那人一脸随意地起身行了个虚礼：“贵妃娘娘！”

　　暗自腹诽了一句，羽凝霜就问：“先生，你们未免漫天要价了吧？这一项为何是二百五十万金？”

　　“当初说好的藏一日一万金。从六月初七到次年二月十七，二百五十天，我们还额外送给你们四只羊，六匹马，御寒的衣被，取暖的银丝碳以及每日的果蔬肉食。历次交易的酬劳累加……一千一百万。比较小皇子的安危，不算多。”

　　哑然。但想起儿子，羽凝霜思考了一下还是说：“现在没那么多钱，三年内给你吧。”

　　“可以。但我们要先拿到乌云草和夜弗国花，血玉珊瑚，白胶那些。乌云露的数量一年不能少于三百瓶。”

　　“真是太贪婪了。”抱怨了一句，羽凝霜才问：“听说你们带走了仅存的三株花？”

　　“奇货可居，我们研究一下。”

　　“你们认识是何物吗？”

　　那人笑而不答。

　　见他卖关子，羽凝霜暗恼，懒得追问转而说：“你们可知那个乔隐怎么会得到那种花的？”

　　沉吟片刻，那人回答：“在下不知道。但可以告诉贵妃，乔家祖宅里的人从家族子弟到护卫、管事，有些头脸的侍女，超过六成的人不是被杀死的，而是服用幻花膏日久，于子时前后因为断药而暴亡。变故的那一晚，那个宅子一定哀鸣一片，宛如鬼域。借助毒药，他才能轻易除掉乔家祖宅里大半的高手，一个人都没能逃脱。”

　　咬唇，羽凝霜心头掠过一丝惊悸。

　　“还有，即便他数番出手，乔家依旧有人幸存。”

　　再次一惊，羽凝霜不由得看看他问：“何意？”

　　“他深恨乔氏一门，未必会容许逃脱者活在世间。”

　　蓦地想到了什么，羽凝霜呆了数息才问：“他在哪？”

　　“不知道。我们在城里时风闻安王曾下令追捕，可是当时的八门禁卫军不知道他是何模样。”

　　顿足，羽凝霜匆匆转身离去。

　　她走后，那人继续饮了一盏茶才说：“乔锦丰在城里有金龙卫保护，乔恩奉诏返京……他要下手是最好的时机。”

　　“他会不会跟异宝斋的人在一起？”

　　“大家族里拜高踩低本是常态，一个永远不会得见天日的庶子即便得到祖父的些许看顾而入了宗谱，所得也是极其有限的，如此便很难学有所成，但他的手段谋略却颇为出色。若没有人暗中培养指点甚至帮助，单凭幻花膏，他成不了气候。”

　　“好线索。”

　　身后屏风微晃，有人离去。

　　三月初一，乔恩带伤回到了明都。返回时，他数番遇到刺客，茶里也被下毒，幸亏丁宜恰好一起返回，还有赶去接应的单云峰等人一路保护才能幸免于难。可惜的是，拼杀数次，众人依旧不知道谁是乔隐，他有否出现。

　　乔恩返京后见到长子乔锦丰，得知家族惨遭屠戮的始末，捶胸顿足。乔隐的事他同样略知一二，但丝毫想不到丽云的恶意嫉妒，家族的视而不见最终埋下了如此的祸患！再得知锦青私下拉拢了自己的二子一女帮助安王谋逆，更是痛心疾首。

　　次日，乔恩递上请罪的折子。夏翊衡没有多说什么，吩咐单明把一切查证清楚，再行发落。

　　三月初三，对乱兵和匪患的清剿彻底完成，明都城在日夜修缮后也焕然一新。三日后，夏翊衡带着羽凝霜母子搬回皇宫，暂时住在景元宫里。

　　安顿好，林子航进来禀报。

　　“陛下，臣奉旨封闭了承庆殿。但皇后说要见你。”

　　“陛下去见见吧。”

　　看看羽凝霜，夏翊衡走了出去。

　　承庆殿里一片凄清冷寂。欧凤瑶独自一人穿着一身盛装坐在正殿里。

　　夏翊衡走进来站住，看了她一会才问：“你要见朕？”

　　抬眼看看他，欧凤瑶缓缓站起身来走上前数步才问：“陛下，我父母怎么样了？”

　　“欧家与安王协同谋逆，都在天牢里等着刑部审案定罪。”

　　“听说羽凝霜回来了？”

　　“对。”

　　“她还生了个儿子。”

　　“对。”

　　“陛下是不是一直想立她为皇后？”

　　没有意外她的问题，夏翊衡淡淡回答：“若非父皇不同意，朕本是要娶霜儿做王妃的。”

　　抬头瞪着他，欧凤瑶的眼神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她猛地尖叫：“那我呢？”

　　“若非何青芝在太后面前给你进谗言，你不会嫁进景王府。你嫁给朕的时候不是觉得很委屈吗？你的叔叔还私下里讨好朕的二哥，希图着让你早点生个儿子，等二哥登了基朕倒了霉，就设法让他做个郡王保住你的富贵，对吧？”

　　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欧凤瑶呆住。

　　“你以为朕不知道？朕很清楚，只是没有作声。欧凤瑶，你们家最懂得见风转舵，却不懂得什么叫做雪中送炭。想要攀龙附凤，却不想冒险，不想付出代价。”唇角掠过一丝讥笑，夏翊衡说：“若你们家如昌侯府那般，朕不会为难你。”

　　不再理她，夏翊衡转身离去。他对她本无情意，亦无恩义，事到如今已是无话可说，也没必要再说。

　　瞪着他的背影，欧凤瑶突然扑到殿门前声嘶力竭地叫骂：“夏翊衡，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你这个恶魔，你该死！”

　　跟来的两个内侍赶忙扑上阻止。

　　“住口！”

　　“滚开，狗奴才。”

　　扫了一眼如同疯妇的欧凤瑶，林子航懒得理会，飞快地赶上夏翊衡的脚步。

　　走了一会，夏翊衡突然止步问：“替她放火的人抓到了吗？”

　　“陛下，承庆殿的人都关在慎行司，只有一个叫做金月的侍女不见了。她是欧家送进宫的。”武宁赶忙回答。

　　“子航，你负责把那个金月抓回来。”

　　“是。”

　　“其余的人不用留着了。”

　　“皇后呢？”

　　“她不是皇后了。”

　　一个时辰后，废后诏书下达。欧凤瑶在承庆殿自缢身亡。

　　欧凤瑶的死讯风一般传遍了宫闱，众女皆沉默，各自寻思着什么。

　　苏蕊在漪澜殿里听着方文的禀报，沉默许久才问：“羽凝霜生了个儿子？”

　　“是的。贵妃还住在景元宫。陛下说……嘉乐宫要重建，她搬回后宫需要些日子。”见她不出声，方文又说：“这次平叛苏大人立了功，据说那一日陛下嘉奖了他。”

　　转头看看他，苏蕊垂眸片刻才说：“备一份礼物，等她搬回来……人家死里逃生，该有的表示还是要的。”

　　“是。”

　　“捡到的兔子呢？”

　　“在殿后养着。”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