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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夏翊衡留在斓羽阁。

　　见他斜躺在榻上脸色阴郁，羽凝霜便劝道：“殿下先别伤神。太子册立至今只有一年，虽然名正言顺却根基不稳，杨家屡遭重挫后能给他的支持有限，陈国公面上不出声却可以消极堕待，算起来他手中最有力的就是白龙军。我觉得，他即便有进一步的举动也会先拖上数月，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才……发动的。”

　　沉默半晌，夏翊衡才问：“会吗？”

　　“会的。他可不是你二哥骄横惯了，就连谋反都闹得声势浩大。”

　　“唔。那你说……如果父皇的病一直都好不了，怎么办？”

　　“破局之法就是救醒皇帝。只要皇帝恢复过来，军中诸将、朝中众臣大部分都会效忠的。”

　　“可他封锁了宫禁，万一几个御医被他收买……”想着，夏翊衡突然一惊，不禁坐直了身体问：“父皇的病会不会像皇后那样越治越坏，最后……难道，难道皇后之所以会病得越来越重是九哥做了手脚？”

　　“之前不知道，但此刻可以确定，皇后的死必定与他有关。”轻叹一声，羽凝霜看着他，肯定地回答。

　　瞪着羽凝霜半晌，夏翊衡蓦地拍案怒道：“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皇后养了他二十多年，亏他下得了手！”

　　“别生气了。你哥就是这个样子的。”

　　“哼！我没有他这种兄弟！你说他，他……依我说，皇后即便知道他嫉恨二哥也不会怎么样的，至多骂他一顿，发发脾气。他就不能忍忍？他真是下得了手。他两岁就被皇后抱养，这么些年……从他入朝到选妃，皇后对他其实很关心的。”

　　“谁知道呢，他或许就是嫉妒你二哥，因为太嫉妒了才迁怒于皇后。”继续安慰了他一会，羽凝霜想了想才突然说：“其实你二哥真是很有福气，不但母亲尊贵，太后又很喜欢他。但我没觉得他乖巧懂事。”

　　闻言，夏翊衡抬眼看看羽凝霜就说：“说起来，二哥最会装。小时候每次遇到什么事，他就恶人先告状，还又哭又闹显得很委屈，有一次他还故意抓伤自己诬陷皇长兄。那时父皇还是太子，皇后不得宠但经常带儿子去看太后。或许去得勤，太后就瞧他特别顺眼。而且，皇长兄的母亲身份不高，玉贵妃不被太后待见，所以她们的儿子都不得太后的欢心。”

　　“后来五哥长大了些起初也去太后跟前献殷勤，可是总被二哥挤兑，一气之下他就到父皇面前讨好。呵呵。武宁说当年父皇对三哥最好，五哥就每天跟着三哥，于是父皇也觉得他很好。直到贵妃出了事……那之后三哥去打仗，就变成五哥每天在父皇面前献殷勤了。”想起往事，夏翊衡轻轻摇头：“据说皇长兄最得皇祖父疼爱。父皇登基时他已经年满二十，一度立储的呼声很高。”

　　第一次听到这种皇家往事，羽凝霜很感兴趣地问：“宁王呢？”

　　“当时他才十四岁，还小呢。后来他舅舅从边疆立了大功回来，朝里就有很多人支持三哥立储。可皇后毕竟是皇后，二哥又是嫡子。”

　　琢磨了一下，羽凝霜同情地说：“或许就因为你二哥是嫡子却得不到圣心……玉家才被人布局谋算，还把凌王扯了进去，无非是为了取而代之。”

　　“是啊。大哥过世，三哥不能立储，就只剩下二哥和五哥争了。嘿。这一次若是让九哥做了皇帝，杨家可得高兴了。”

　　见他依旧一脸气恼，羽凝霜继续开导说：“下结论还早，殿下还是沉住气。等陛下的病治好了，他会处置太子的。”

　　甩了一下头，夏翊衡闭上眼。

　　见状，羽凝霜知道说得再多也无用，便点了宁神香，安顿他睡下。

　　夜静更深时，她来到小书房里不见九叶，想了想便打开窗轻声叫：“九叶！”

　　“在这。”九叶精神抖擞地从屋檐上溜下来。

　　摸了一下它的头，羽凝霜问：“这几日不见你，你到哪去了？”

　　“我去送药了。你看……”它指了指桌子左侧搁着那只大盒子说：“那些药都送出去了。我每日去观察他们的情况，效果不错。哈哈哈。他们都以为遇到了神仙。哈哈哈哈。”九叶笑得长毛乱抖。

　　无语，羽凝霜揪了一下它的耳朵教训说：“不准骄傲自大。”

　　“好吧。”九叶眨了下眼就问：“我今日回来经过皇宫时听到议论说皇帝准备死了？”

　　“谁说的？”

　　“几个太监在嘀咕……自从废太子死后宫里就不断死人。先死了太后，才过了一年就死了皇后，这会子皇帝也病了。他们说没准是废太子的阴魂作祟。”

　　“什么阴魂作祟，瞎扯。”

　　“哈哈。随他们说去。可你怎么那么生气？”

　　“哎！”坐下，羽凝霜把郑霄铎的伤势，皇帝的病都给九叶说了一遍，又说：“宫禁森严，就连景之都进不去。依我看，太子是在防着他坏了自己的事。依靠他打探很难，翊衡又是太子的眼中钉，但我们不知道皇帝到底得了什么病很难设法救治。”

　　“那好，我去看看。”

　　一把抓住它，羽凝霜叮嘱说：“他肯定会加强戒备的，千万别让人看到你。”

　　“放心。”

　　“他身边有很厉害的高手，你别大意。”

　　“高手？”

　　“对。记得火芝吗？我猜测火芝就是他给太子的。”

　　眨了下眼，九叶顿时很感兴趣。“好。等我去试试看。”

　　不等羽凝霜再说话，它已经卷起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瞧着窗外摇动的树影许久，羽凝霜才走回寝殿。但她毫无睡意，干脆靠着扶枕沉思。

　　丑时初刻，静安宫里依旧灯火明亮。皇帝的寝殿里灯火亮着一半，四名太监安静地守着，但夜太深，他们都有些打盹。

　　寝殿外，左扑带着八名太监守着。静安宫外，五十名金龙卫各自站在不同的方位，安静无声。

　　夜愈深，渐渐地天空便飘起了雪花。

　　静安宫不远处的屋檐阴影下，一道黑影静静站着，瞧着那座雄伟的大殿，再看看殿外守候的金龙卫的站位，眼里掠过一丝惊奇。沉思片刻，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往后退了一步，隐去身形。

　　丑时三刻，雪越下越大，越来越密，在漆黑的夜色里笼罩出一片惨白的阴森。风刺骨的冷，值守的金龙卫似乎都有些疲惫，有些人悄然闭上眼，好似站着睡着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静安宫里的灯火熄灭了大半，寝殿内外侍候的太监都有些疲惫地各自打着盹。就在这时，一声轻响。

　　夜极静，那声响格外清晰。

　　一凛，正在殿外当值的一名金龙卫霍然睁开半闭着的眼，看向左方殿门处。下一刻他陡然觉得脖子一凉。大惊，不及多想，他仓促后退了一步，旋即拔出腰刀往左斜劈。

　　锵！

　　刀光闪过却落在了空处，他一呆。顿了顿足便疾奔上台阶，抬腿迈入外殿。

　　“都统大人，怎么了？”

　　被惊动，几个金龙卫倏然惊醒，各自甩甩头，忙不迭地跟了进来。

　　环顾四周，他沉声吩咐：“你们分开去看看四周有无异常？”

　　“是。”

　　看着六个金龙卫两人一组地离去，他独自站了片刻便往寝殿走来。

　　八个太监依旧各自打盹，火盆里的香炭几乎熄灭，左扑却不见了踪影。皱眉，不等他继续往里走，只见左扑急匆匆地出来。

　　“我听到响动，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添灯油时没把烛台放好，适才掉下来一只险些把一个服侍的给烫了。还好，没惊醒陛下。”

　　“烛台？”

　　“是啊。”

　　皱了一下眉，他说：“那我去看看。”

　　“可……”

　　“左总管，我得去看看。万一有事，我们谁都担不起的。”瞧了他一眼，那人继续往里走。

　　一惊，左扑打了个冷颤，只得跟在后面。

　　殿中焚着很淡的香。那香极轻极淡，似乎无形。扇动鼻翼片刻，那人有些意外地问：“陛下病重还焚香？”

　　“呵呵。这是安神香。陛下这些日子静养，睡得越好恢复得越快。”左扑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低声回答。

　　斜睨了他一眼，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行至床边端详着那些流苏，掂起一条细看了一会，又沿着床走了一圈逐个看了看那些帷幔才回头低声问：“真的没有不妥？”

　　“没有。”心头一虚，左扑稳住神，飞快地回答。

　　“好吧。一定要当心些。”

　　“呵呵，知道。外面有你们守着，不会有事的。”左扑见他不追究了，顿时放了心。

　　他走后，几个太监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既然无事，他们很快各自继续打盹。二刻后，寝殿里好似有很轻的风吹过，烛火再次熄灭了几支。黑暗中，一个人影无声无息走近龙床，停顿了数息才消失。

　　无人觉察，太监们犹在梦乡。静安宫后园里寒梅初绽，寒风微拂，便摇落了不少花瓣。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