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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容太妃生拉硬拽着气鼓鼓的晋阳往夏翊辕的封地龙都返回。

　　平乱后，夏翊衡想着弟弟救了自己，便把龙都赐给他做封地。龙都距离明都不远，不但风景好，气候温和还是个八方通衢的所在，较之以前的禹州城更加富庶。

　　马车里，容太妃看看女儿郁闷的脸暗叹一声才教训说：“晋阳，你太不懂事了。哪有你那么闹的？皇帝知道了你派人去骂各家，很不高兴。龙远鸣不乐意就算了，你为何如此执着？你父皇在世时你就闹，这一次更是闹得……险些十四就遭遇不幸了，你看你都做的什么事。”

　　“你远离明都一些时日，等龙远鸣成了亲，风波平静下来再回去不迟。龙湖变乱时你伙同锦青追杀贵妃，但皇帝不追究是因为十四救了他，贵妃也从旁说好话。幸好你弟弟一直帮着皇帝，雪蓉懂得帮着贵妃，要不你总是闯祸，谁替你收拾善后？但你要学会些分寸，不能一再地惹皇帝不高兴，懂吗？”

　　咬了咬唇，晋阳没作声。

　　看看她显得十分苍白的脸，容太妃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如何安慰，想了想不再多言。

　　从撞金钟告御状，再到萧府的闹剧，再到遇刺……确实如羽凝霜猜测的是一场戏，不过是为了一举两得。一来狠狠教训萧藜藜，二来拖延龙远鸣的婚事，装贤惠寻机来挽回他。

　　让晋阳始料不及的是，原本应该假意刺杀的刺客竟痛下杀手，为了救她，夏翊辕身负重伤。更想不到的是，有人闯入大牢杀人，还劫走萧氏兄妹，耽误了夏翊辕的医治。若非羽凝霜猜到幕后之人的用意及时赶来并亲赴璇玑坊求药，夏翊辕必将无救。再之后更牵出了艳茶园诸事，事情越闹越大，近乎不可收拾。

　　斟酌着局势，羽凝霜提议容太妃带着晋阳离开明都，暂时从漩涡里抽身。如此一来，康王府不会再被牵扯，晋阳亦能免责，但晋阳的如意算盘因此彻底落空了。

　　想着母亲的话，晋阳满腹不快。思前想后，她不但不感激羽凝霜的好意反倒看她更加不顺眼了。

　　晋阳离京之际，八门禁卫军中一名都统被抓捕入狱。月余来他跟随龙远浩当值，正是给他下毒之人。然而，此人还未曾招供出什么便死于狱中，验尸后才发现他早已被花毒所侵。

　　惊怒之下，夏翊衡下旨清查金龙卫、八门禁卫军、各处官衙。明察暗访中竟先后发现十余人与被剿除的艳茶园私下往来，交通消息。一番清查惩处直至六月来临，因为晋阳告状引发的这场风波才基本平息。

　　皇七子夏宇灏的周岁生辰后数日，龙远鸣终于决定迎娶萧藜藜为妻。闻讯，有意结亲的各家无不惋惜，夏翊衡同样惋惜了一会才下旨赐婚，责成内史府操办这桩婚事。

　　数日后夏翊衡去上朝，萧藜藜跟着哥哥进了宫。

　　御花园里，她陪着羽凝霜一路漫步，走了一会羽凝霜才说：“藜藜，你就要成亲了。姐姐送只丽兔给你好不？”

　　一怔，萧藜藜摇头：“前日龙大哥送给我一只紫色的丽兔。陛下把草坡赐给他了，他说要建一条水道，让更多的人可以乘船来观赏。但草坡的兔子不卖，只准看不准捉，还不能骚扰它们。”

　　转眼看了看羽凝霜，萧藜藜又说：“羽姐姐，我知道龙大哥喜欢你。可惜你嫁给皇帝，你们是没可能成亲的。龙大哥送的丽兔你好好养着吧，放心，我不会嫉妒的。”

　　羽凝霜一愣。

　　“那年你坠崖，龙大哥特别急，可惜他不能进宫看你，我每天都去告诉他你的医治进展……那时我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

　　“是啊。那时我觉得你也挺可怜的。如果皇帝对你不好，你就可以跟龙大哥走了，但他对你又很好，是不是很难选？”萧藜藜眨眨眼。

　　再次一怔，羽凝霜苦笑了一下才说：“藜藜，你说错了。其实，我对于远鸣只是个幻象。他从不曾真正跟我在一起，他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可人与人只有距离近了才能看到真实，朝夕相处中假的便是假的，没有人能够始终带着面具演戏。所以啊……只有陛下才知道我有多么凶悍和讨厌吧。呵呵。你嫁给他，你对他来说才是真实的。过去早已过去，但远鸣的性子执拗执着，日后……请你善待他。”

　　有些惊奇她的话，萧藜藜歪歪头想了想，微笑回答：“姐姐放心。”

　　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干净真诚的笑意，羽凝霜不由得也笑了一下。

　　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初见时那个千伶百俐的小女孩。她还记得那一日萧藜藜溜进来，溜到龙远鸣面前看了他半晌提出研究他的手，还摇头晃脑地说道了一番。或许就在那一刻便牵连了他们此生的缘分。而她与他，相逢已晚，注定无缘。然即便无缘相守，她亦希望他一生安乐。见有人真心待他，她便欣喜，她便安心。

　　二十余日平静地过去，在内史府的操办下，七月初九这一日武威大将军龙远鸣成亲了。朝中官宦，世家勋贵纷纷前来道贺，军中诸将同样有贺礼送来。大将军府宾客盈门，一时间龙远鸣出尽了风头，萧家因为嫁女同样被诸方瞩目。

　　喧天的鼓乐声中，夏翊衡带着羽凝霜从宫中便服而来。闻讯，龙远鸣吃惊之余赶忙出迎。

　　拍拍龙远鸣的肩，夏翊衡低声说：“朕觉得有些可惜。虽然萧藜藜机灵聪明，可你怎么不选个名门之女？沈家、胡家、方家都特别失望。”

　　“……”

　　瞅了一眼龙远鸣，羽凝霜赶忙一拉夏翊衡。“陛下，今日穿便服来就该客随主便。大将军要招呼客人，我们到那边去吧。看，康王在那。”

　　“哦。好。”

　　看着羽凝霜拉着夏翊衡往里走，龙远鸣的心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下才吩咐程越跟随照看，自己往别处去了。

　　发现皇帝带着羽凝霜前来凑热闹，夏翊辕暗自腹诽了一句。林子航悄然无语。羽珺鸿扫了一眼姐姐，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有跟着单明来道贺的金燕瞅着他们，便在单明耳边问：“你说皇帝是不是故意带着羽姐姐来给龙大哥添堵？”

　　“嘘。”

　　吐吐舌头，金燕同情地叹了一声：“可怜的龙大哥。”

　　好笑，单明就说：“按照你这么说藜藜也可怜呀。”

　　“她喜欢龙大哥，她嫁给他，有什么可怜的？”

　　“但是……这似乎是歪理。”

　　“嘿，小丫头古怪，与众不同。你别同情她。”

　　“金燕，嘘！你胡说八道什么，想给贵妃惹祸？”回头一看，丁宜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一脸不善。

　　眨了下眼，金燕闭上嘴知趣地拉着单明走了。

　　武威大将军府里热闹非凡时，广阔的龙湖上正孤零零地漂着一只画舫，晋阳独自坐在床头望月。湖面上和风徐来，吹动了水波。

　　不多时，一只很小的船从南划来，一名青衣女子登上画舫。那女子三十岁许，容颜并不出色，眉眼间却有股掩不住媚态。略住了住脚，她行至船头行了一礼。

　　“拜见公主。”

　　斜了她一眼，晋阳恹恹地说：“你出的什么主意。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历，险些害死我弟弟。”

　　“不是民女办事不力，而是有人不想让公主如愿。”

　　“何意？”

　　“公主可知康王受伤后是谁替他医治？”

　　“贵妃。”

　　“贵妃医治好康王，康王府上下必定感激涕零。但贵妃必定不乐意公主嫁给大将军。”她话锋一转。

　　微鄂，晋阳不由得问：“与她何干？”

　　“公主与贵妃不睦，这是事实。你若嫁给大将军，万一大将军听你的，对她毫无好处。但萧家兄妹与贵妃关系密切，传说七皇子就是得到萧氏兄妹的帮助才能在宫外生下的。没有儿子，贵妃再尊贵也只是贵妃。”

　　觉得她话里有话，晋阳琢磨了一下又问：“你的意思是羽凝霜在阻挠本公主？”

　　“公主，无论大将军心里怎么想，他要建功立业，没有皇帝的倚重很难。可没有皇帝的维护纵容，他岂能一再地拒绝公主的青睐？贵妃得宠，她只要吹一下枕边风，皇帝为何不乐意成全呢？明显地，她不想帮你！”

　　蹙眉，晋阳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你在讽刺本公主？”

　　“不敢。民女只是说实话。传说龙湖变乱时是康王救了皇帝。设若当时康王犹豫一下，等到安王与皇帝两败俱伤……公主早就如愿了。”

　　见她不出声，那女子又恶意地说：“今晚月色晴好，明都城里鼓乐喧天，可是大将军的新夫人却不是公主。”

　　“住口！”被她的话刺激，晋阳蓦地煞白了脸，恶狠狠地瞪着她呵斥。

　　不理睬她的气愤，那女子继续恶意地强调：“说到底，公主不能如愿的原因是……皇帝不是你的亲弟弟。皇帝宁愿纵容大将军伤你的心，也不会勒令他娶你为妻，所以那一晚闹得那么凶，公主姐弟都受了伤，但你不得不离开明都，萧藜藜却如愿嫁入将军府。”

　　“你！”

　　“贵妃最善于讨巧听话，她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所以她不帮你，免得拂了君王的心意。公主此番南来是否因为有人在太妃面前说了什么？你细细一想就知道了。”

　　恶狠狠瞪着她许久，晋阳移开眼，没做声。

　　“公主，既然皇帝不帮你，关心你的人做皇帝才最好，至少会有人真正的护着你。”

　　说完，那女子再次行了个礼，自顾自地走了。

　　看着那只小船消失在远处，晋阳收回视线盯着水面破碎的月光，发怔。

　　同一刻，苏蕊正在漪澜殿里对月弹筝。

　　自羽凝霜搬回后宫，夏翊衡只在漪澜殿住了一晚。除了偶尔去看看几个孩子，他日日留在嘉乐宫，陪着皇七子夏宇灏学步还教他说话。苏蕊协理六宫，对这些自然是知道的，却也有力无处使。

　　筝声渐息时，她起身抬头望月半晌才问：“知道今儿陛下去哪了吗？”

　　“今儿是龙大将军娶亲，陛下带着贵妃去了武威大将军府。”

　　“他成亲？娶的哪一家的小姐？”

　　“萧家。就是萧太医的妹子，萧藜藜。前阵子，萧藜藜还进宫来跟着贵妃到御花园散步。”

　　“……”

　　“娘娘吩咐奴才注意着宫里的动静。这些日子贵妃管着六宫，除了例行的那些，各宫里没什么人经常往嘉乐宫走动。”

　　“乐书优呢？”

　　“乐昭仪不去的，只偶尔跟杨昭容来往。对了，奴才打听到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最近陛下在考虑兵部尚书的人选，苏大人有可能入选的。”

　　闻言，苏蕊转眼看了看他才问：“我觉得很奇怪，原本哥哥好端端地做着兵部侍郎，为何他后来自告奋勇地去倒腾什么军马制，结果平白地又降成了四品官。你说他傻不傻？”

　　“娘娘，其实苏大人才聪明呢。龙湖变乱时三品官员都随驾，苏大人因为品级不够留在明都，一来避开了兵祸，二来得了平叛之功。平叛后各处出缺，他就名正言顺地做了兵部侍郎，这一下可是实权了。只要能补了兵部尚书的缺，对您大有好处。”

　　欢喜了一会，苏蕊突然说：“那又如何？听说羽珺鸿经常出入嘉乐宫。”

　　“但公主为了大将军不娶她气炸了，她高傲，哪能受得了呢。奴才觉得往后还很难说。您先别泄气。”

　　轻拨琴弦半晌，苏蕊才叹了一声。“羽凝霜真是运气好。她逃出宫外，那个时候她还没生……当时时局那么紧张，她居然能顺利地生下个儿子，还瞒天过海地逃到城外。更奇怪的是，那小孩该是早产吧，可那孩子相当健壮，之前我见他爬得飞快，这会子都能走了呢。”

　　眼珠一转，方文提议说：“娘娘，您如今协理六宫，见着贵妃的机会最多。何妨旁敲侧击地问问她到底怎么逃出去的，没准能找到个机会。”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