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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外，夏翊安已经站了半个时辰。

　　今日夏翊锦来到刑部就直接地提出要探监，狱官不敢阻拦。夏翊安来到后得知，吃惊之余便在牢外寻了个角度悄然看着。此时，他正想着所见的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亲密，心中十分不悦。一看到夏翊锦走出来，转念就跟了上去。

　　“三哥，我以为你去探望十弟或者十四，怎么却去探望羽夫人？”

　　见他走来，夏翊锦瞧了一眼他的神色，淡笑回答：“她以前在医官署时会替我配些药，所以早就认识的。而且这个时候，她需要照顾。”

　　“照顾？”

　　“对啊。牢里阴冷潮湿。九弟，难道你忍心让她挨冻？”

　　“……”

　　回头看了他一下，夏翊锦似有深意地提醒：“这个时候十弟不在她身边，她的处境也不好，格外需要照顾和关心。你协管刑部，恰好把握。”

　　夏翊安一愣。

　　“若十四在这里，早就处处通融，妥帖照看了。”

　　“……”

　　直到夏翊锦消失在门外，夏翊安才回过神，琢磨半晌就叫来狱官嘱咐了一句。

　　是晚，狱卒殷勤地给羽凝霜送来一只暖炉。得知是夏翊安吩咐给自己送的，羽凝霜惊奇之余没有深究，便坐在暖炉边想着对策。

　　子时过后，牢里完全静了下来。抱着那只暖炉，羽凝霜裹着貂裘窝在墙角里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一声轻响传来，她一怔，继而一惊。抬眼一看，吓一跳。

　　来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蹲下悄声问：“你没事吧？”

　　回过神来，羽凝霜坐直了身体惊道：“你……你怎么，怎么穿着狱卒的衣服？你胡闹什么呀！皇帝不准你进城，让人家发现了罪名很大的。”

　　笑了笑，龙远鸣回答：“我担心你。放心，以我的武艺能跟上我的人不多，但你的猫可以。呵呵。”他补充了一句。

　　一鄂，羽凝霜被他逗笑了，责怪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做飞贼？这衣服怎么来的？”

　　“买来的。刑部大牢里有个狱官出身白龙军，我又不是来劫狱的，怕什么。”

　　“嘻嘻。”一想，羽凝霜不禁高兴起来，就问：“你知道康王的事吗？”

　　“知道。是我让人把证据送给廖向，没想到查出了蓄意泄露消息的人却把康王扯了进去，实在是始料未及。”

　　微惊，羽凝霜忙问：“捏造的？”

　　“不是。那一日萧太医收到一封信，他让我装病求诊……”把两人的定计给她细说一遍，他又说：“我告诉了康王，他还去见廖向说情。没想到事情闹到最后……居然把公主和他扯了进去。黑衣人的证据是余氏送去的，但我查到，消息是有人透露给余氏的，他们不知道真假也懒得分辨。端王不希望景王有机会立储，自然要把握。”

　　“……”

　　“宫里的消息是梁尚宫告诉的，可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收买了那些人。她说安荣的做派有些似是而非，却看不出来他到底替谁做事。”

　　“最近雍王常去请安……”琢磨了一下，羽凝霜就问：“如果皇后想扶持雍王立储呢？”

　　“很可能。但杨家这阵子除了替废太子的死叫屈，没什么举动。我还查到……苏久凌，就是太后的侄儿去见过皇帝，具体说什么不知道，可那之后皇帝召见郑霄铎，再之后郑霄铎又去见皇帝，接着皇帝召廖向进宫，你就被牵扯进来了。”

　　再次吃了一惊，“苏家？”

　　“对。眼下线索纷乱，一时间理不清头绪。霜儿，我担心的是……如果景王说串联的事他毫不知情……你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我留意到你入狱后欧凤瑶回了娘家，她叔叔确实上表替景王申辩，但他不会搭救你的。”龙远鸣认真地说。

　　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羽凝霜微顿，想了想才说：“可如果他说是他授意的，整个王府都会倒霉，我也无法独善其身。”

　　“可……”

　　低头琢磨了一下，羽凝霜说：“远鸣，你去找萧太医，这样……”

　　一惊，龙远鸣有些疑虑地说：“这么一来，皇帝会不会再次暴怒而牵连到你？”

　　“不会的。但太后对我没好感，我这么做只是要争取时间，免得有人去告刁状而横生枝节。到时你再给皇帝上一个折子，为康王开脱。这么说……”

　　细思片刻，龙远鸣点头，接着拿出一个玉盒。“萧太医让我给你，他说狱中潮湿寒冷，让你每晚吃一粒，免得寒气侵入，容易生病。”

　　看着那只玉盒，羽凝霜倍觉温暖，笑着接过就催促说：“快回去吧。小心别让人看见。难保没有人瞧着你的主将之位眼热。”

　　犹豫了一下，但龙远鸣也知道此刻不宜多留，点点头叮嘱：“万一有什么不妥，先妥协，我们再设法。不要逞强。”

　　“嘻嘻。”忍不住捶了他一下，羽凝霜笑弯了眼：“你才喜欢逞强，我最善于逃跑。”

　　哑然。但见她高兴，龙远鸣不禁笑道：“是啊。打不过就逃才最聪明。”

　　龙远鸣离开后，羽凝霜打开那只玉盒一看，盒内放着七粒淡紫色的药丸。药丸半指大小，其上盘绕着一圈清晰的花纹，馨香淡淡，只看着就能感觉到温暖。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她掂起一粒吞下，不到片刻就觉得暖流自丹田而起，游走周身，继而血脉舒畅，浑身暖意融融，竟有种置身烈阳之下的错觉。贴身放着的那枚暖玉似乎被药力刺激，突然发烫了几分。

　　惊讶片刻，羽凝霜再次端详那些药丸，心下猜测。

　　这是什么好东西？好奇妙……好暖。

　　感叹着，再想起众人关心自己，顿觉满心感动，又有十分的欢喜。

　　正高兴间，一片毛茸拂过手指。再次一惊，她回过神一看，九叶出现在阴影里。

　　欣喜，她摸了摸它的头。“怎么钻进来的？”

　　“呵呵。我多灵巧。霜儿，你没事吧？”

　　摇头。“暂时没有。”

　　“我在府衙里听到主审的徐进跟丞相说，他说这个案子有几分古怪。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夏翊衡，唯一的疏漏就是……如果夏翊衡把责任推给你，至少故意气病太后的事就能撇清大半。他还说，皇后和她的娘家咬住不放，指责是夏翊衡谋害那个太子，他故意选择在柳城下手，其实就是摆了一个空城计，借助所谓的自找麻烦来脱罪。”

　　“……”

　　“皇帝已经答应太后要严惩涉案人等。霜儿，你准备怎么应付？”

　　没作声，羽凝霜默默推敲着，把夏翊锦、龙远鸣说的彼此关联，再对照九叶送来的消息，沉吟许久才问：“你觉得对手希望我为他顶罪吗？”

　　目露惊讶，九叶转了转猫眼才说：“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打击他，自然不希望。可是那个王妃巴不得你死。”

　　“对啊。但如果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阻拦他立储，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疏漏呢？”

　　“疏漏？”

　　“如果他为了自保把罪名推给我……皇帝就有了理由处死我而放过他。设若对手只是为了打击他，这么做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陷阱？”

　　“唔，似乎是。”晃了晃脑袋，九叶想了想就说：“那个老太后病得不轻。如果害死废太子是第一步，随之是气死太后，他们肯定要找替罪羊的。设若是为了报复呢？”

　　“单纯是为了报复……至于要一网打尽吗？”自语着，羽凝霜沉思半晌才抿了抿唇，牵出一丝冷笑。“九叶，你替我给他送个信。”

　　“好。我去找纸笔。”九叶一溜烟走了。

　　先害死废太子，再从瑞王入手，静王、安王、姐姐都被卷入。接着，晋阳被指控，看起来目的是把康王扯进去。他们都是他可以争取的支持。乍看去，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立储。

　　可这一局布局慎密，牵连广泛，把各种可能都算进去了。唯独……有人举报我，就给了他一个推脱罪名的机会。可这么做却毫无好处，还有些牵强。

　　设若……若他将罪名推给我，而我？

　　若是我死他活，他入罪我脱罪……幕后的人到底想得到什么呢？我死，对他有何好处？

　　这样想着，羽凝霜抬头望着牢中昏暗的烛火，微微蹙眉。

　　难道是王妃……欧家趁机落井下石？试图逼迫他取舍？

　　可是，欧久瑑会这么聪明？王妃？算了吧，她趾高气昂是真的，有这种谋略？不会的！

　　琢磨着，一时间思绪纷乱却暂时无解。

　　寅时末刻，正在牢里半闭着眼似睡非睡的夏翊衡突然感觉到一片毛茸拂过眼睑，打了个冷颤，他定睛一看，不禁圆睁了眼。

　　一张纸正不紧不慢地飘落在他眼前。

　　再次一惊，他连忙抬头去看。梁上，九叶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舔了一下爪子才消失不见。

　　呆愣片刻，夏翊衡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才拾起那张纸，其上有寥寥数语。

　　看完，他蹙眉许久才压住心里的惊惶，起身将那张纸放在烛火上付之一炬。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