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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机遇，任谁也不好说，毕竟我年少之时，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身担辅国将军之职镇守此地。”薛长仪笑道，“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我看中你，皆因你人才出众，令我不得不生出这份念头，此乃我个人的心意，至于你往后是留在天禄关，亦或者去往其他地方，只要你不前往外族反过头来对抗我朝，其余皆随你。”
这话大气、好听到简直都不像是真话了，尤其不像一个渴求人才的边关大将能够说出来的真话。
但薛长仪这个人，“薛长仪”这三个字，对于凤血朝、尤其对暮楚二州的百姓和将士而言便代表着一诺千金，绝无虚言。
卫陵对薛长仪并没有这么了然，但他心思赤诚，对薛长仪本无怀疑之念，反倒他纠结的是——
“小宴说，每一个人做一件事，都必有其目的性。”他道，“他人若说他没有目的，那便是在骗我；而我若看不出他的目的，那也只是我脑子和眼睛不好使。您愿意教我，又允我自行决定去留，那……”
他话说到一半时，薛长仪便已开怀大笑起来。
卫陵茫然看着他，不明白自己方才努力表述、且自认为已将自己疑问表达清楚的话语笑点在哪里。
“那他有没有顺带告诉你，”好半晌勉强止住笑，薛长仪擦了擦眼角生生笑出来的眼泪，“对于自己想要实现的目的或是想要征服之人，弱者靠施恩于人、或是威逼利诱令其答允，而强者却只信自己必能令其折服，否则他也不配说什么交换条件的话。”
他说这话时，目光坦率，神色傲然，那样随意坐在卫陵面前，在他眼里却气度巍峨有如山岳。
这话夜宴并未“顺带”跟卫陵说过，但他却偏偏听懂了：薛长仪自然想他日后能够留在边关，但并不以教授他一身本领为条件，而是自信往后他将会自愿做出这样的选择。
卫陵觉得自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以他道：“如果我最终也不愿留下？”
薛长仪耸了耸肩，全不在意：“如我方才所言，你只管走你自己的。”
卫陵心里还是有些糊涂。
他想，那样薛长仪岂不是既付出了代价又什么都得不到？换了旁人不知如何，但要他来白白担待这好处，这——
他讷讷道：“可否容我考虑一二？”
薛长仪自没有不允的。
直到小孩儿战战兢兢的身影从门口消失，薛长仪这才摇头失笑。
这愣小子，倒是一心一意将夜宴放在头一个考虑，却也不想想夜宴那贼小子明明有一千种安置他的法子，却偏要将他带到边关来，带到军中去露脸，带到他眼皮子底下来，除了一直逼着他开这个口，难不成那贼小子还有第二个目的？
*
夜宴费尽苦心将小小年纪还并不能参军的卫陵带入暮军中走一遭，除开薛长仪想的那一样，确实再没有第二个目的。
但他也并不打算因此而直接向卫陵施压。
“随你自己的心意。”他对卫陵道，“当初跟上邪学枪是你自己想的，往后上马杀敌亦是你自己心中所愿，既如此，要不要跟随薛长仪学习，自也该由你自行决定。”
“可是——”卫陵仍为了之前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的那事纠结吧，“我跟他学习，之后又离开此地，岂不是害他什么都得不到？这样不好。”
他为何理所当然认定自己将要离开天禄关，那理由夜宴心知肚明，他道：“我与你说过，人与人之间皆是利益交换，你拿其一，必予其一，此乃守恒之道。”见卫陵点头，他又道，“薛长仪既说往后任由你来去，他不干涉，既表明他想要从你身上获取的真正的东西，并非要你跟他一起镇守边关。”
卫陵一怔。
他本以为薛长仪之所以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如他自己所言，因为他足够自信而已，但原来不止如此么？
“当年我父亲看中并提拔薛长仪时，他不过军中一普通士卒，与你如今境遇也并无太大不同。”夜宴淡淡道，“我父亲教导他良多，给他许多机会，在他有资格入朝后亦为铺一段路。他二人这段亦师亦友的关系天下皆知，然这些年间，薛长仪征战天下，与我父实则会面不超过五次，天下皆以为薛长仪乃‘夜党’，实则薛长仪在我父影响下，一心只效力于朝廷，为天下黎民请命。要说他心中有所偏向，那他偏向的大约就是人族的兴亡，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党派。你说，我父在与他的这段师生关系中，他得到的是什么？”
卫陵茫然眨眼。
夜闻道得到了什么？
以他如今这粗浅的心智听下来，他只觉得夜闻道什么也未曾得到。但他模糊之中又觉得，事实好似并非如此。
那到底是什么？
“我父为凤血朝打磨了一把利刃，为人族寻到了一位守护神。”未再等他答案，夜宴直言道，“这就是他的目的。一个人的目的与他的心胸、眼界与见地有着直接的关联，我父心怀天下，是以他所做一切很少是为了他自己。而薛长仪师承我父，是以他所作所为，你亦不能从他自身喜好与得失来判断。”
他这番话说得再直白不过，卫陵再想到薛长仪之前那句“只要你不前往外族反过头来对抗我朝，其余皆随你”，便终于是福至心灵，真真正正理解了薛长仪看重他、想要教导他的这番心意：薛长仪很自信，但他自信的不是往后指望他留在边关，而是自信于他往后必将投身军中。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名边关守将，他要的与夜闻道一样，从来都是一个能与他们一同守护凤血朝、守护天下黎明之人！
卫陵只觉心口处似有着热血涌动。
好半晌，他道：“那你呢，你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他并不愿这样与夜宴说话，这样的话语好似凭空将他们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似的，但他又必须得要这样问清楚。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