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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关目光却近乎执拗地看着他：“我想我一定要找到回溯时间的方法，不止是要回到关凌发生车祸的前一刻，还要回到二十多年前，看看她还没有被伤害之前是什么模样，看看她喜欢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然后我还想问她一句话，我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原罪，但是、但是我也不想的啊，我想问问她有没有一秒钟对我心软过、爱过我呢？然后、然后不管她的回答是什么，我都要回到秦懿伤害她之前去改变那件事，改变她后半段的人生。我知道那样一来就永远不会有我了，无论是她的心里还是这个世界都永远不会留下一丝一毫有关我的存在，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也比我怀着罪恶出生、被所有人痛恨和无视来得好啊……遇到你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甚至一开始与你相恋的时候，我也根本没想过要改变我的决定，我只想好好跟你谈一场没有负担的恋爱而已，可是、可是原来我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无私，我从前做那种决定只因为我没有人爱而已，可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就想要跟你天长地久，我……我心里特别恨自己，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一直在犹豫，不敢告诉你我的想法。现在我才知道，单论狠心，我果真永远都比不过你啊。”

　　看着她的眼神几乎是惊惧，上邪好半晌喃喃道：“所以呢？你已经改变想法了吗？”不等她回答，他又道，“有一句话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的出生对于我而言，是我在这世上活了这千千万万年以来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秦关眼泪倏地滚落。

　　“我已经决定好了，上一次就已经……”囫囵擦掉脸上的泪和汗，秦关哽咽道，“我愿意拿我自己的命去换关凌的命，可是你的世界都要毁灭了，我有什么法子呢？我宁愿对关凌愧疚一生一世，我也想跟你同生共死……我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上邪看着她。

　　他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傻姑娘。

　　她认定她的出生是个错误，她明明最想要的是关凌的爱，可为了让关凌仅仅只是“不恨”，她就决定要将自己重新塞回娘胎；她明明已经知道他骗了她，她甚至大概已猜到了更多的事，可她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而这样的傻姑娘竟一心一意爱着他。

　　他何德何能？

　　张了张口，他正要说话，却忽被钟小涛有些不耐地打断：“你们两人要互诉衷情，能不能稍微往后放一放？上邪先生可别忘记小关现在是以什么状态再给你互诉衷情。”

　　上邪顿了顿。

　　那其实只是很短很短的一刻而已，短到他不过刚刚在心里做出了一个新的决定，而后他便听到很轻很轻的噗地一声。

　　伴随着那道声，就像有什么利器在他的心上极轻极快扎了一下一般，比起疼痛，他更多感受到的是茫然。

　　在茫然中，他循着本能看向了距离他不过数步之遥的秦关。

　　他率先看到她身前依然汇集的一小滩鲜血。

　　……他从来没有觉得鲜血的颜色这样刺眼过。

　　而后他目光一点点上移，移到她的腹部，再……移到她心口的位置。

　　那个位置上插了一把刀。

　　谢遥的刀至今都还在他自己的手心里。

　　他早早举起了刀，却茫茫然不知那一刀该刺向何处。

　　谁也没看到秦关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刀，她无声无息的，就将那把刀刺进了她自己的心脏。

　　现在她不必再去分辨她的头和她的心哪一个更痛了，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迅速流失活力，她快死了。

　　她看着上邪，目光一动也不动。

　　其余众人无疑也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好半晌竟都没有人动一动，他们就那样呆呆看着她心腔的位置不断涌出鲜血，没有一个人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

　　而后上邪与神色大变的钟小涛同时朝秦关略过去。

　　下刻钟小涛就被上邪随手扔到了数丈开外。

　　小心翼翼在秦关面前蹲下身，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流露显而易见的脆弱与痛苦：“你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

　　“我其实早在那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了……”她有些吃力冲他笑一笑，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笑容却一如既往的美，“所以我才想去最后见一次关凌，可惜没有见到……我也没有办法啊，谢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阿采，我知道我对你的心是什么样，所以也知道他对阿采的心，我一个人死，或者你和阿采两个人死，你说我该怎么选……你不要愧疚，我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这也是因为我自己做错了事，我自己蠢，错信他人，给你、给这个世界带来很大的麻烦，你说我能怎么办呢？让我爱的人死去，让应该下地狱的人得到一切，这两件事我一件都做不到啊。”

　　上邪双手发抖抱起她。

　　“我也没有办法……”她连意识都有些涣散了，口中喃喃道，“我太爱你了，你知道的，我只是爱你，我没有办法……”

　　他的眼泪滴落在她身上，融入她胸腔处还在不断涌出的鲜血里。

　　她眨了眨眼，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惊奇。

　　这个人哭了，这个人竟然……为她而哭。

　　意识到这一点，她却丝毫不觉得荣幸，只是心疼而已，只是很遗憾很后悔自己过往太过蠢笨，以至于没有办法再陪他走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他抱着她，如抱着一生最珍重的瑰宝，声音发着抖道，“知不知道我对你做过些什么，知不知道你的母亲关凌在这里遇到了谁，为什么会带走那一片神格的碎片……”

　　秦关无声惨笑，笑容中又混合着她再一次流出的眼泪。

　　她知道……她知道。

　　她是笨，可她到底还不是全然的愚蠢。当钟小涛说神格碎片从头到尾都是他为了救世而收集，当他无声承认了这件事，她内心里就已经知道……知道当年关凌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她只是不敢去想，不敢承认而已。

　　要怎么承认呢？承认她和她母亲关凌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关凌当年怀着最热切的期待与他道别，转头就遇上这一生最不堪的那件事，为了与他再遇而含恨生下了她，也在生下她的同一时刻失去了能够与他再次相遇的唯一凭证。而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生来就欠关凌的，现在还爱上她思念二十多年不得再见的人，她毁掉了她的后半段人生，现在又抢走她前半段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为什么她将那一刀刺入心脏的时候就连片刻的犹豫也没有呢？大约就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承认了这一段难堪到令她绝望的事实，她已经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她的前路似乎只剩下死亡这一条路。

　　“我本来想杀死钟小涛为关凌报仇……”她喃喃着，本能的不想听他亲口说出那个事实，“但谢遥说得对，我没有权利处置他，我知道你和谢遥一定会做好这件事。关凌……我也知道你会救她，谢遥他心里大约从此要亏欠我一生一世，他也会帮我照顾好我心里牵挂的人，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字字如雷击在她本就已破碎的心上：“如果我说，害死关凌的罪魁祸首不是钟小涛，而是我呢？”

　　秦关蓦然睁大眼。

　　下一刻，她已站立在另外一处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地方。

　　秦关怔怔看着自己。

　　她胸腔上并没有插着刀，浑身上下也看不到一滴血，竟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不必惊慌。”下刻上邪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站在这里的只是你的潜意识而已。”

　　她霍然转头看他：“你刚才的话……”

　　“别急。”与她不同的是，他脸上竟还残留着一点泪痕，目光如水看着她，“我带你去看这个世界的全貌，带你去看全部的真相……这是我承诺你的，看完这一切，我再对你解释所有。”

　　秦关怔怔点头。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她整个人就像浮在云端一样，情不自禁随他飘起来。

　　她不断飘过一幕幕浮光掠影一般的景象，她清楚知道自己在那些景象之外，却又奇异的能够看清那些景象中的一切。

　　她看到了上邪。

　　……最早生于这个世界上的上邪。

　　那时天地之间，只有他，以及与他双生的另外一人。

　　她转过头震惊地看向身边这个真实的他。

　　他平静道：“我与朝天同一天同一时刻诞生在这世界，用后来人类的话语说，我与他便是双生的兄弟。”不等她发问，他紧接道，“是以在这世上，实则是有着两个神，他们本该一同守护这个世界，但可惜——”

　　她情不自禁抓紧了他的手。

　　他朝她安抚笑一笑，示意她继续看眼前不停掠过的那些景象，口中道：“就如人间的双生子间，往往也有一个强、一个弱一般，我与朝天亦是如此，他强而我弱，是以初诞生时我十分依赖他，自然而然便将他当作了这世间唯一的神，而我则在旁辅助他。我本以为他待我的心就如我待他一般赤诚，但大约因为他本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生，是以在他诞生之时，他便见到了这世界的往后一切甚至于末日。”指着旁边正上演的一幕景象，他道，“就是这样，在他看到的末日里，神魔因为力量过于强大，他们终将毁灭这个世界，而人类虽弱小，但他们极具智慧，原本可以带领这个世界走得很远很远。他对他所看到的这一切深信不疑，是以——”

　　“是以，”秦关喃喃着接过他话头，“他开始杀神。”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