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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阳光洒在身上,江珩一很快出了一身汗,无端生出几分烦躁。对面的凉薄,用一种全然不在意的姿态评论他,时不时捏猫的耳朵,猫扬起脑袋挣扎,被她的小手镇压,猫头伏在双峰之间,猫眼半眯着,惹得她咯咯发笑。
江珩一从没见过这样的凉薄,不免恍惚,接着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和她,真的成了路人。见面后,只是这样正襟危坐,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
在宋玲摔死在他面前,给宋玲送葬那两天,他就想清楚了,和凉薄在一起,只会日日夜夜被宋玲的死折磨,他在痛苦绝望中,单方面宣布分手。那时候凉薄来找他,他看得出,她想挽回他们这段关系。可能他表现得太坚决,凉薄很轻易就接受现状,并没有对他死缠烂打。
江珩一理解凉薄的做法: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不仅是宋玲的死,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以及五年的牢狱时间,他们都有心结。这样千疮百孔的爱情,要来何用?
他这样想着,理所应当认为凉薄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给凉薄安排美国的学校。凉薄并没有按时报道,而是到处玩耍。凉薄总是比他更潇洒,不管在何种境遇下,都能活得很好。江珩一告诫自己,凉薄有了新生活,他就该安下心,好好对待程钰。程钰是个好女孩,一门心思对他好,他辜负了凉薄,不能再辜负程钰……
如此,也好。
江珩一眨眼间,收起所有的感慨,看到桌上的杂志纸张,随手拿起一张。正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中文内容占据了半张纸,另半张是英文翻译。
“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
“此岸永远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坍塌。”
“我什么都没有忘,只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江珩一在凉薄的字迹上停顿良久,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这个作家。”
读高中时,凉薄就喜欢史铁生,经常在考试作文中引用史铁生的名句。她的作文总能得高分,是老师会在全班朗诵的范文。
江珩一记得某篇文章中,她写道:如果扩展不出生命的广度,可以延伸生命的深度。读过史铁生,我甚至后悔自己有一双健全的双腿……
史铁生一生被病痛折磨,说过这样的话,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生命的升华。
喜欢史铁生的姑娘,会拥有史铁生一样的广阔胸襟,潇洒气度吗?江珩一心跳无端加快,问:“酒店十五楼,你为什么和我母亲单独在一起?”
凉薄反问:“我说,你会信?”
“只要你说,我就信。”
凉薄说:“你母亲做过的事,你一清二楚。虽然我很满意你总是维护你母亲,维护的程度多过我,但我知道你本性如此,不会有因为任何人改变。我接受你,就得接受你的全部……不说这些废话!你母亲给我留下很重的心理阴影,我那时只要想到她,就很害怕。那天看到孩子不在身边,我以为她会故技重施。”
“那天,是我抱走孩子。”江珩一解释。
“我现在知道,是你抱走孩子。但那时满脑子都被恐惧占据……我到十五楼找到她,她故意向我说戒指——她曾经送给我一枚戒指,里面有孩子融化的骨灰。她这样说,其实是在诱导我。”
江珩一从不知道戒指的事,目露惊骇。
凉薄笑道:“一个故去的人,我没必要抹黑她。”
“江珩一,三年前在酒店重逢时,我确实是回来找你母亲报仇的。但是在蛮蛮之后,我开始被你感动,有了安安,我也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
“你一定以为我放不下孩子的死,要处心积虑抱负你母亲。从始至终,都是你母亲不放过我。你扪心自问,我有做过实质性伤害她的事吗?”
“没有!”
大肥感到主人情绪波动,紧张地呜呜叫,凉薄赶紧轻伤哄着大肥,把大肥的爪子从衣襟上扒下来。
江珩一揉了揉额头,视线再次落在纸张上……史铁生认为,死是无论怎样耽搁都会降临的节日,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的葬礼上,朋友都盛装出席,有些甚至披红着绿。
江珩一想起蛮蛮的葬礼,凉薄就穿着大红裙,妆容精致,另类打扮与她悲伤的面容形成绝妙反差。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在矛盾纠结,蛮蛮死亡的这件事背后的宗教意义?
江珩一忍不住问出声来。
凉薄安抚好大肥,叹息一声,“生离死别,本就是人间最苦。有些情绪也属正常。冷静下来,也能想明白,人和自然就是一个轮回。人死后埋入土地,成为养料,供养植物生长,而植物又成为人类的食物。能量就以这种方式在流动,生命就在流动中生生不息。”
“不过我那时可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庄子鼓盆而歌,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我也是最近翻译这些文稿,才想明白的。”
刘十三提来茶壶,茶壶里泡着枸杞菊花。茶水是消暑的良品,水质呈金黄色,冲泡在玻璃杯里,能闻到一股清香。
刘十三无意打扰两人说话,凉薄正好又遇到一个倾听者,就抱着猫多说了些自己最近翻译的文稿,又聊起自己翻译的心得体会。
江珩一安静听着,偶尔回应两句。
一壶茶接着一壶茶喝完,凉薄想去厕所,一把推开大肥,就听江珩一问:“其实你早就不怪我,也不怪我母亲。我以为的怪罪,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吧?”
凉薄挑眉笑道,露出手腕上的疤痕,“这是我在监狱精神科划的,现在还有痕迹。”然后拉下领子,指着锁骨,“这是我戒毒时,自己挠的。”
“江珩一,你想想我遇过多少事?你那点所谓的怪罪,说实话,我真没放在眼里。”
大肥摇着尾巴跑了,凉薄去上厕所,江珩一坐在原地,想抽根烟。正好一只手送来烟,江珩一夹住,就看到刘十三。
刘十三单手插兜,动作舒缓优雅,另一手点燃打火机。
烟圈翻滚,刘十三问:“都说清楚了。”
江珩一弹弹烟灰,轻笑一声。
刘十三把打火机撞进裤兜,变成双手插兜,低头看着江珩一,认真地说:“你低估了她,高估了自己。”
江珩一抬眼,打量这个男人。
正如凉薄所说,她生命遇到的苦难太多,在他身上遭遇的那些,都不算事。他所以为的阻挠,也是他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
但他现在已有程钰,凉薄呢?
江珩一问:“你和她?”
刘十三点头,“如你所想,她是个好女人。我会对她好。”
凉薄岂止是个好女人,这世上有几个人,面对凉薄的处境,能保持乐观善良的心境?刘十三见过太多蝇营狗苟妥协求全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因此更欣赏凉薄的独特性。
江珩一起身,正好看到客厅那边,凉薄和姬野温雅说话,忍不住眯着眼睛,“你如果和姬野一样不靠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刘十三耸耸肩膀,不在意地笑了。
凉薄从卫生间出来,就到客厅和姬野打了个招呼。姬野说:“温雅一口咬定,她和你染上毒瘾没关系。这次专程跟过来,要为自己证明清白。”
正好阳台那两男人也过来,凉薄就坐在姬野旁边,看了眼温雅。温雅还是文艺范装扮,鼻梁上架着大框眼镜,显得一张脸很小。
凉薄点头,“应该不是温雅。我那段时间脑子迷糊,但体力不够,医生建议注射精神类药物,控制激素分泌。至于怎么染上毒瘾的,我也不知道。很有可能是用药过度吧。”又道:“如果真是温雅害我,温雅怎么可能蹦跶这么长时间?别得被害妄想症,我好的很。”
几人沉默地看着凉薄,凉薄坐姿随意,笑容温和,脸上只涂了护肤品,在浮动的光线中能看到额头细微的绒毛……她是真不在意。
刘十三拍拍手,“小凉薄,大肥饿了,去做饭。”
凉薄和几人告辞,去厨房弄猫粮。
江珩一姬野等人告辞,刘十三送人到门口,问江珩一,“听说你和这位女士近期要结婚,一定给我们发请帖。”
江珩一垂着眼,没说话。
程钰点头,“一定的。”
车子走在美国洲际公路上,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车中只有发动机枯燥的声音,程钰打开音响,吉他和钢琴的合奏流淌而出。
一首《昨日重现》的老歌结束后,江珩一突然关掉音乐。这首经典怀旧的老歌,让他心情很不好,他觉得现在这种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程钰几乎从他的表情中能猜出他想说的话,神情凄惶,“江总,我想安安了。”
江珩一愣了一瞬,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曾经纠结的东西,两条人命,深深的心结,在凉薄那里什么都不算——一切只是他想多了。但他已经招惹程钰,若是中途喊停,只会辜负这姑娘一腔情谊。
他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哪怕他知道这件事毫无结果。 最爱你背影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