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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别墅灯火通明。

　　凉薄走到别墅外，收整自己失落的心情：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责怪十三叔。虽然她为了找十三叔才遇到小混混，差点出事。但也只是差点！她现在好好的。

　　十三叔性情大变，也并不是他有意的。她得习惯变化后的十三叔，包容理解他的难处。他们是即将结婚的伴侣，婚礼的誓言中不是有一条，“无论疾病或者贫穷，都不离不弃”吗？

　　凉薄做好心理建设，推门进入。

　　客厅重新打扫干净，十三叔靠在沙发上假寐。听到动静睁眼，“我做好了饭。现在去给你热热。”

　　餐桌上，十三叔不停给凉薄布菜。两人都没说之前不愉快的事。

　　吃过饭，十三叔主动收拾碗筷。凉薄心中沉重，跟着十三叔进厨房。厨房角落的垃圾桶里，躺着那几个带着银针的娃娃。

　　十三叔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打算去南方看看。”

　　南方，便是澳洲。

　　他们刚给安安办好入学手续，凉薄作为安安的监护人，暂时无法出国。刘十三此举是为了避开凉薄。

　　凉薄捅破窗户纸：“你不想要我了？就为了这点小事？”

　　刘十三把洗好的碗筷放好，收拾洗碗池。

　　凉薄继续说：“很多医生都给我打过招呼！不仅是你，我也会这样，大脑受损，会导致性情大变。只是性情变了而已嘛。又不是大不了的事，对不对！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情是不会变的。难道你会变吗？”

　　刘十三叹息一声，正视凉薄，“我今天，吓到安安了。我过意不去。这两天，总是莫名想发火。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发泄情绪，打沙包、唱歌、散步、最后迷恋上了扎娃娃。我其实很不愿意让你知道……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像鬼上身？”

　　凉薄听着，眼眶就湿了，“胡说八道。”

　　之后，两人一起坐在壁炉前查询大脑受损的资料。

　　他们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先例。

　　19世纪美国一个盖奇的男子，在铁路工作时发生意外，被铁棍穿透头颅。经过治疗后，性命无忧，但脾气、秉性、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发生巨大转变，与从前判若两人。

　　壁炉中的火苗吧吧响，刘十三说：“我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脑子突然清醒了。我很鄙视打女人的男人。但今天我居然对你家暴。凉薄，这样的事情，只怕以后会经常上演。我知道你在乎我。但我不想耗尽你对我的好感。”

　　火光摇曳，在两人脸上投下微红的光晕。五彩斑斓的大窗户外，雪片无声落下。

　　凉薄沉默很长时间，反问：“十三叔，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认为我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刘十三说：“你的病情相对较轻，所以不知道性情大变是怎样一种感受。我有时候照镜子，看着镜子中那人，我都觉得不是我。有时候甚至我活在一场梦里，死了就回到现实生活中了。”

　　“后来又想，什么是真，什么假？庄子都说，是我做梦变成蝴蝶，还是一只蝴蝶做梦变成庄周。同样，我是我，或者不是我，都不重要。但转念又想，如果新的我，会伤害到你，旧的我该有多伤心。”

　　“你思虑太多。”

　　刘十三闭上眼，喉结微微滚动，“很多年不这样了。我以前想的也多。”

　　十三叔不仅被大脑受损性情大变的现状困扰，他还是个抑郁症患者。两项因素相互叠加，所以他才倍觉痛苦。凉薄想帮助他，却有心无力。只能默默陪着他。

　　次日醒来，外面已是银装素裹。

　　凉薄给程钰打电话，询问安安的下落，得知程钰把安安送到江珩一的别墅。

　　凉薄敲江珩一的家门。

　　江珩一穿着一身白色V领毛衣，米色长裤，脚上踩着毛毛兔的棉质拖鞋，一副宜室宜家的形象。

　　凉薄对着手掌哈气，戳了戳手，问：“安安怎么样？”

　　江珩一让开一步。

　　凉薄立马进门。脚上的小短靴沾湿了鞋头。房间里铺着长白毛的地毯，凉薄不愿意弄脏地毯，弯腰从鞋柜中找出棉拖鞋换上。直起腰，就看到江珩一挺拔清瘦的背影

　　读书的时候，江珩一就比同龄人更腰背挺直，因此整个人有种雨后新竹一般的劲挺感觉，气质超乎寻常的清冷灼然。

　　凉薄起初迷恋江珩一身上的温暖幻想，后来喜欢上他的脸，他的气质。这么多年，他身上吸引她的地方仍然存在。

　　凉薄忽然有个想法：很多男人到了一定年龄，或者驼背，或者有啤酒肚，这些都没发生在江珩一身上。可见江珩一很注重锻炼。

　　江珩一端上热的姜茶，提壶倒水，“突然降温，你多保重身体。遇到困难和我说。”

　　凉薄接过茶杯，茶杯是小巧的土黄色陶瓷杯，上面画着小熊维尼。随即双手合抱茶杯，感受掌心中的点点温暖。

　　“江总是大忙人，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江总呢。”

　　江珩一放下茶壶，拿起遥控器开电视，电视中播放节能环保的公益广告。

　　凉薄见他反应平淡，只当他说“找他”的话是客套，转眼就忘了，便问安安的情况。

　　江珩一说：“程钰带过来的时候，安安已经不哭了。孩子还小，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凉薄听他说前半句话，本想道歉。她没照顾好孩子，被孩子爸爸念叨两句，实属正常。但被江珩一安慰，又让她把道歉的话憋在肚子里。一时间，凉薄的表情精彩纷呈。

　　江珩一见状挑眉，“担心我趁机要挟你，不让你继续抚养安安？”

　　凉薄眨眼，脸色一点苍白。她之前都在为十三叔的事情心烦，真没想到这茬儿。

　　江珩一说：“我之前和安安谈过。让她在你和程钰之间选择。你知道安安怎么说吗？她选择你，因为她担心程钰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忽视她。凉薄，三年前我阻止你和安安亲近，已经伤害过安安，我不会蠢到再犯第二次错误。”

　　凉薄回味了半天，“也对哈。安安是你的孩子，你总得为安安打算，不能频繁更换抚养人。”

　　江珩一抄起手，冷冷看着她。

　　凉薄自认为没说错话，理直气壮回视，却在他瞳孔中看到自己茫然的脸——他们这样大眼瞪小眼，有必要吗？

　　江珩一从凉薄眼中读出这层意思，看手机上的时间，“安安醒了。我已经给她做好饭。这个时间，你应该没吃饭。吃过饭再带安安走。”

　　凉薄跟江珩一去安安的卧室。

　　为了方便安安在两边休息，江珩一这边的儿童房装修风格，和凉薄那边的装修风格一样。此时，安安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惊讶地看着凉薄和江珩一同时出现。问：“叔叔呢？”然后摸了摸脑袋，“哦，我是在爸爸家。妈妈是来接我的吗？”

　　江珩一熟门熟路给安安穿衣服，“爸爸就不能去妈妈家接你吗？”

　　安安抱怨，“爸爸不接我。妈妈会接我。”

　　江珩一笑着勾安安鼻子：“爸爸很忙，和妈妈在一起不好吗？”

　　安安说：“好。妈妈会陪我玩。咦，下雪了。我要打雪仗。”说着，扑在窗户上，又跳到床上，拉着江珩一的手，“我不管，今天你们得陪我打雪仗。”

　　江珩一说：“好好好。但是你得先吃饭。”

　　安安欢呼地跳起来。

　　凉薄倚在安安床头柜旁，安静看着父女互动。当安安被江珩一抱起来，一大一小两张脸靠的很近，凉薄发现，安安长得真的很像江珩一。尤其是鼻子和额头，真是如出一辙。不过安安的眼睛和脸型还是像她的。毕竟是她的孩子！

　　江珩一抱着安安走到门口，提醒发呆的凉薄，“你怎么了？”

　　凉薄回神，“在想打雪仗的分组。你那么厉害，就一个人一组，让我和安安打你吧。”

　　安安很喜欢这个决定，吧唧一下亲江珩一的侧脸，“好。”

　　江珩一嘴角划出浅浅的弧度，换了个姿势抱着安安，转身去餐厅。

　　凉薄跟在身后，“安安已经快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能总被人抱。”

　　江珩一二话不说，就把安安放下，安安赶紧拉住凉薄的手，说：“爸爸很听妈妈的话。我以后要和妈妈亲。”

　　凉薄被安安逗笑，“胡说。”

　　“才不是胡说。爸爸就是很听妈妈的话。对吧，爸爸！”

　　江珩一轻轻揉安安的脑袋，“快去吃饭。”

　　吃饭时，江珩一先给安安小碗中夹菜，看安安吃个半饱，才顾得上自己吃饭。

　　凉薄则是给刘十三发信息：她要陪安安打雪仗，晚些时候才能回去。信息发出后，凉薄又担心十三叔不看手机，又给刘十三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凉薄便有些不好的揣测。

　　“妈妈，吃饭。”安安学江珩一，给凉薄夹菜，“我也吃饭。”

　　凉薄被安安照顾，心中很惭愧。和江珩一相比，江珩一更像是“良母”，指不定他在心中笑话她呢。

　　果然，江珩一指着旁边的高几“那是放手机的地方。”

　　当着孩子的面，江珩一不会给凉薄难堪，而给她暗示，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最爱你背影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