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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江晏冰十三岁的生日，同时也是她作为交换生到A市学习的第一天。
关于A市，江晏冰只知道这是她父母生长的地方。而她是个外黄内白的香蕉人，对A市的一切都很好奇。
当带队老师把他们领到借宿家庭时，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就开始自由探索新环境：参观自己的新卧室，听房主用半生不熟的英文介绍自己的家庭，上网查询本地的交通路线图……
晚上，江晏冰和同房间的另一个女孩子分别和家人视频聊天。
“姐姐，你在那边玩得好吗？”视频另一边，一个头发浓黑的小孩托着下巴问。男孩比江晏冰小五岁，小名唤呦呦。
江晏冰调整摄像头，“居住条件比家里差很多，但听房主的意思是，他家的条件算是本地比较好的。我明天打算和同学出去爬山。”
呦呦努努嘴吧，“祝愿你从山上摔下去！”
江晏冰龇牙，“肯定会让你失望。”
八岁的男孩子，正是最讨人厌的时候。江晏冰不免怀念呦呦刚出生时，任由她欺负的那段时候。
呦呦也朝她做鬼脸，“丑八怪。”
江晏冰看了眼时间，她这边是晚上十点钟，美国那边应该是这天早上……
“他们人呢？”
呦呦撑着脑袋，苦大仇深地叹息，“再造小人喽。每天都玩同样的把戏，都不嫌累呀……”
江晏冰撇撇嘴，“等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就知道累不累了。”
呦呦长长“呦”了一声，“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不是我说你，你都年龄一大把了，也该考虑找个男朋友，每天表现得都像内分泌失调……”
江晏冰抿着嘴，心中不停重复：冷静冷静。但还是忍无可忍，江晏冰啪一下关掉笔记本的盖子，深深呼了一口气。她家里有四个人，除了她，其他都是奇葩。
而另一边的女孩子，正在被父母的安全教育围攻，忍无可忍，也关了电脑。
“江，有时候真羡慕你。我爹地和妈咪都快烦死我了。”
“简，我也很羡慕你，我爹地和妈咪一次都没出现。哎，他们已经彻底失去唯一的女儿。”
第二天一早，交换生和房屋主人一起去爬西山，拍了几张美照，下山到浅水湾边，搭建火炉吃烧烤。
孩子们蹲在浅水湾边上洗菜。
简悄悄问，“江，这里的水干净吗？”
江晏冰说：“应该是干净的。我妈咪的游记中提到过浅水湾。好像从一个四面透风的房子里能看到浅水湾，景致很好。”
简问：“四面透风的房子，怎么住人呢？”
江晏冰想了想，“不是住人的，是养鸡的。”
房屋主人做烧烤时，江晏冰和简相互给对方拍照，修图时在手机上看到背景中的凉亭。凉亭掩盖在层层绿叶中，只露出四角飞檐。
凉亭是很典型的中国式建筑。简惊喜地拍江晏冰的肩膀，“你认识这个吗？”
江晏冰摇头。
两人去请教正在忙碌的房屋主人。
房屋主人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本地一所比较有名的尼姑庵。两年前刚盖起来。盖起来的时候连着做了一个月的法事。”
房屋主人的英文不好，一些生僻词都用中文拼音代替。江晏冰听得很迷糊，就把照片发到她爹地的微信上，语音询问，“妈咪是不是来过这里？”
很快，江珩一回复，“你也去过那里呀。那座尼姑庵，有你最喜欢的程姨。”
江晏冰想起来了。两年前，她和凉薄去美国的一所国际佛教寺庙，亲眼见证程钰出家为僧。长长的头发一丝丝飘落在地上，她都觉得可惜。
她的爹地一直没有和她的妈咪结婚，这个事实带给了程钰侥幸的错觉，让程钰苦苦等着她爹地。不知为何，程钰终于不想等了，却没有选择对她很好的关叔叔，而是变成一个“光头”。
成人的感情世界，看似复杂，其实简单的很。无非是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用程钰的话来讲，就是求不得，放不下。
那之后，她就很少再见到程钰。
既然现在来了A市，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下午，江晏冰和带队老师以及房屋主人请假——去见A市的亲戚——便一个人到那所尼姑庵。
尼姑庵名叫会清寺。
大门开着，门口却很冷清。进入高高的门槛，就见门内右侧贩卖香烛的柜台。
江晏冰走到柜台前，用生硬的中文说出程钰的法名，同时又用手比划了半天。
在柜台服务的居士很费力地理解她的意思，“你要找……”
江晏冰在家也听过父母说中文。所以她口头表达能力差，但听力勉强过关，当即连连点头。
半个小时后，程钰缓步出来，带着江晏冰到课堂。
课堂中有两三个正在交谈。江晏冰飞快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个挂坠，很激动地说话……
江晏冰跟随程钰又进了一道门，来到一个独立的小房间。
这种一间套着一间的房屋结构，让江晏冰眼界大开。忍不住感慨。
程钰听闻，微微一笑，指着墙上的寺庙平面结构讲道：“这座寺庙原来是唐朝某个大臣的家庙，建筑结构本来就是进深套间的样式。所以的一进，是正屋和左右厢房组成的院落，比如北京的四合院。所谓的套间，就是主屋旁边还有两间房子，在旁边还有两间……我们现在在的房间，叫做次间。”
江晏冰似懂非懂地点头，再次询问，才知道那种四面透风的房子叫做凉亭，作用是观景。
聊过开场白，江晏冰说明来意，“我作为交换生，来A市学习。今天和房屋主人一起出来玩，正好看到四面不透风的凉亭，就在微信上问爹地。我就知道您在这里了。专程过来看望您。”
程钰垂着眼，“你爹地，最近如何？”
江晏冰耸肩，“还是老样子喽。对我妈咪有求必应。然后就是非常非常宠爱呦呦！把那臭屁孩子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在他们心中，就是这个……”江晏冰比划中小拇指，撅着嘴抱怨了一番。
程钰但笑不语。
江晏冰问；“您知道的很多，这些都是佛学院教的吗？”
“对。佛学院不仅学习佛教的理论知识，还有礼仪仪态，生活方式。所谓穿衣吃饭都是修行……当然，还有一些中国传统文化，比如古琴，软笔书法，以及古建筑的入门知识。”
说话间，有个居士轻轻敲门框，“师父，有人找。”
江晏冰便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低头进来。
这男人身高大致和她爹地一般，长相俊朗，视线扫过她，停留了几秒，眼中有很浓重的打量，才移开。
程钰说：“施主来蔽处，所为何事？”
男人大咧咧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听朋友说起你的名声，专程来供养你的。”然后一扭头，“这位小姑娘，看着很眼熟嘛。”
江晏冰主动自我介绍。
男人一愣，“原来如此。我叫史瑞。是你妈妈的朋友。”
江晏冰笑笑，心中不以为意。
她妈妈的朋友，她都是见过的。那位排行十三的叔叔，还有擅长画画的叔叔，还有一位长相美腻的服装设计师……
史瑞掏出一个红包，“日行一善，我走了。”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小江同学，赏个面子，一起吃个饭呗？”
程钰立刻沉下脸，“在孩子面前，胡闹什么？”
史瑞摇摆食指，“我请客我掏钱，哪里是胡闹。”然后对江晏冰说：“你肯定不知道，你妈妈曾经答应我请我吃饭的。一直都没兑现承诺。”
江晏冰做了个怪脸，“真的吗？那我问问她。”
拨出电话。
江晏冰把摄像头对准史瑞，捏着嗓子说：“妈妈，我今天见到你朋友了。他给我告你状呢。说你欠他一顿饭。”
屏幕中，凉薄半眯着眼，咧嘴一笑，“把手机给他。”
江晏冰交出手机，心道，原来还真是妈咪的朋友。
史瑞把手机调成听筒模式，嬉笑道：“哪会呀……放心……你家宝贝有半点损失，你拿我是问……”
手机交到江晏冰手中时，凉薄说：“你在A市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帮忙。不用不好意思，他以前也找你爹地帮过忙呢。”
江晏冰秒懂。这人欠了爹地的人情，却赖在妈咪身上，说不定是对妈咪单相思。
挂断电话后，江晏冰眼珠一转，“外面的饭不好吃。你既然要请我吃饭，就去你家好了。”
史瑞上下打量小姑娘，脸色一变再变，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算了，你就是个毛孩子。”
事情发展态势让程钰心惊肉跳，程钰拉着江晏冰的手，叮嘱她，“你现在是交换生，任何行动都要和老师打一声招呼。随时和同伴报告所在位置。注意安全。”
江晏冰眨了眨眼，咧嘴一笑，“我懂的。”
自她弟弟出生后，她爹地和妈咪的注意力就很少放在她身上，程姨的叮咛让她心头很暖。她终于不用再羡慕简有对啰嗦的父母了。 最爱你背影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