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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上心头，他一个七尺汉子居然哽咽起来，眼泪不断落在手中的照片上。
我淡淡说道：“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得到事情经过，心头血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做降头，南阳降头术里，有一些强大的诅咒法术，需要用心头来完成，我虽然不知道李小烁是怎么施法的，但可以肯定，他是想用诅咒的力量来替换逐渐消失的上古封印。
说的浅显一点，这算是一种以毒攻毒的办法，李小烁大概是知道以自己的法力，用正常途径无法完成任务，所以才选择动用诅咒之力。你们一定是在心头血快流光的时候，擅自脱离阵法，所以导致失败。”
李庆云羞愧的低下头，用沉默代替回答。
我叹了口气，“这个李小烁也确实狠，以他当时的法力，强行炼化三个人的心头血，八成是做不到的，他既然会南阳降头术，一定也会献祭术，他一定是把自己献祭出去，来完成阵法……”
李小萌听得不大懂，问道：“什么意思？”
我摊了摊手，“意思就是，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这件事，失败会死，成功了……一样会死。”
大伙怔住。
我注意到，李伯站在最后面，低着头，不断的在揉眼睛。
李小萌喃喃道：“这么说，小烁是个好人啊，为了不让灾难发生，甘愿牺牲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为那煞星卖命呢？”
我瞟了一眼李庆云，“那就要问他了，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李庆云摇头，“我真不知道，当时我们没脸见他，同时也……怕他报复我们，毕竟他是会法术的，我们都躲到了外地，后来听说家乡闹洪水，他们两个死了，这才回来，我们走之后发生的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李庆云唉声叹气，喃喃说道：“我们以为小烁和雪琪都死了，事情都结束了，没有想到小烁居然还在……这十年来，我跟佳亮一直在暗中资助三娘，就是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亏欠，没想到十年都过去了，小烁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啊。”
李小萌惊讶道：“你们在资助三娘？”
“小烁死后，三娘就疯了，你真以为她靠讨饭可以过活十年吗？”
这时候，王大善人走上前来，对我拱了拱手说道：“李先生，现在事情真相你也知道了，希望你能救庆云一命，当初他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点点头，别说李庆云这么多年一直资助三娘，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能任由鬼魂前来索命，破坏阴阳两届的秩序，于是拿出太乙拂尘，蘸着朱砂，画了一道灵符，交给李庆云，嘱咐道：
“现在李小烁成了厉鬼，修为极强，我这道符，只能管你六个时辰安全，你回头收拾一下，马上离开，在这六个时辰内走得越远越好，在这件事没了结之前，不要回来，不然必死。”
李庆云接过去，道了谢，表示要去通知亲属一声，带他们一起走。
李庆云去后屋之后，我们几个人回忆着之前他说过的话，认真分析，半天没人开口。
半晌，我抬头看着李伯，问道：“李小烁到底是怎么死的？千万别说不知道，你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的。”
李伯面露难色，一言不发。
李小萌也逼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要隐瞒，老爸你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说吧？”
李伯一怔，叹了口气，总算松口，说道：“干说说不清，我回去拿个东西过来，然后再说。”说完也不顾别人反对，快步出门。
“我们也回我家去吧，方便一点。”李小萌提议道。
我点点头，转头朝王大善人看去，王大善人很识趣的一笑，“那我就不去了，几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王某人帮忙的，只管开口就行。”说完很客气的将我们送到门外。
李小萌领着我和王胖子回家，进到堂屋里，李小萌便喊李伯，李伯在卧室里答应一声，让我们先说着，自己找到东西就出去。
李小萌倒了两杯水，分给我和王胖子，三人在八仙桌前坐下，李小萌看着我说道：“我昨天回来之后，想了一整晚，总结出几个疑点，记在本子上了，说出来一起讨论吧。”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打开朗读起来：
“第一，那个仙娘到底是什么人？第二，鬼仙村存在的目的是什么？第三，之前附身刘老太的那个女鬼，制造出黄金肉之后，送给谁去用了，是不是那个仙娘？现在又加上一个问题，李小烁和雪琪是一对法师，就算死了，鬼魂为什么会替仙娘卖命？
嗯……我觉得把这几个问题弄清楚了，别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笑了笑，李小萌提出的这些问题，我昨晚也都思考过，于是从李小萌手中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列出的问题，说道：“我先从简单的回复你，关于黄金肉，显然不是给那位仙娘的，很简单，坛子是轿车接走的，两界山那可不通车，要真是仙娘要吃黄金肉，刘老太完全可以直接送过去，没必要舍近求远。
还有制造出两只旱魃的人，以及制造旱魃的目的，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远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所谓的仙娘，很可能不是唯一我们要对付的敌人。
关于李小烁和雪琪的事，待会问你爸，然后再分析，现在什么线索没有，也讨论不出结果，至于那个仙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她是什么。”
最后一句话令王胖子和李小萌一起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道：“她是一只鬼母。”
王胖子和李小萌怔住，呆呆的看着我，等了一会说道：“接着说呀。”
我道：“严格来说，鬼母不算是鬼的等级，而是一种特殊的状态，修为在几百年以上的女鬼，因为生辰和死辰特殊，或者一些巧合，有机会成为鬼母，鬼母有两种：罗刹鬼母和幽灵鬼母，前者为鬼尸的特殊进化形态，后者是鬼魂中的另类。”
李小萌还是头回听说这些，眨了眨眼睛问道：“哪一种厉害？”
我耸耸肩，“都很厉害，比一般鬼妖厉害的多。”
王胖子说道：“厉害不厉害，要看对方是谁，要是我这样的，随便来个厉鬼也干不过。关键是小李子你要是对上鬼母，能打得过吗？”
“鬼母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可以不断散发鬼气，形成一个强大的鬼气磁场，说的通俗一点，这个磁场就是她的势力范围，在这里她就是王者，谁进去都得死，就算是妖仙、鬼寇也不是它对手，鬼仙村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如果能把我们两个都拉到平地上打，我把法器全用上，估计有四成胜算，要是在它势力范围之内斗法，我胜算只有一成。”
李小萌当场叫起来：“才一成？你可是天师啊！”
我眼皮一翻，“你到人家地盘上去打架，能有一成胜算就不错了，跟你说几回了，天师不是万能的，一个普通的天师，单打独斗连妖仙也干不过。”
李小萌皱眉道：“天师还有普通的和非普通的之分吗？”
对这个问题，我没有过多解释。
王胖子说道：“那这么说，咱们不是完蛋了？”
我耸耸肩，“鬼母能聚阴成巢，我也能布置阵法，相当于是我的势力范围，如果她能进入我布置的阵法中决斗，我的胜算就会增加几分。这个回头再说吧，”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至于别的问题，咱们还是别瞎猜了，问问当事人再说。”
“当事人？”李小萌二人皱起眉头。
我从腰带里取出一张符纸，凌空一甩，从里面掉出一个鬼影，跌坐在地上。李小萌看了一眼就叫起来：“三叔！”
这鬼影正是昨晚在鬼仙村见过的那位三叔，我临走之前，用一道灵符把它拘了起来。
三叔一落地，懵了一会，坐在地上，朝左右看了一会，喃喃道：“这是哪啊……”
“这是我家，三叔，忘川哥把你带回来了。”李小萌说道。
三叔一听这话，愣了几秒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爬到我脚下，抱着我的膝盖，哭着哀求道：“大侄子你快送我回去啊，我要回鬼仙村，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
李小萌忍不住说道：“三叔你说什么呢，忘川哥把你从那救出来，是为你好啊，还你自由身，可以去六道轮回了。”
三叔头摇得像波浪鼓，哭着嚷道：“我不要轮回，我是鬼仙，我要回鬼仙村……”
李小萌还想劝他，我摆摆手，对三叔冷笑道：“他现在就跟被洗脑后的传销分子一样，别人怎么劝都听不进去的，让他自己清醒一会吧。”
说完取出一截红绳，串上一枚五帝钱，从三叔脑后绕过，把铜钱强行塞进他嘴里，三叔用力摇头，想要把五帝钱吐出来，但是做不到，连说话也说不出。
我把红绳在三叔脑后打结，对王胖子说道：“你带他出去找个露天的那种茅房，把它踢到粪坑里呆着，不要管他。”
王胖子看看我，犹豫着说：“能行吗？”
我道：“鬼身虚幻，不会被秽物污染，大粪中含有五谷杂粮之精气，让他多吸一会，脑袋自然就清醒了，比我们多说一千句话还有用。你把它往粪坑里一丢就行，在外面守着，两个小时后拉出来，他有红线索魂，跑不了也逃不出来。”
李小萌虽然不忍，但也知道我的办法是可行的，也是最省事的，因此没有阻拦王胖子牵着红绳把三叔拎出去。
等王胖子走后，我对李小萌道：“你去看看你爸鼓捣什么呢，让他拿了东西快出来。”
李小萌答应一声，起身走向卧室，伸手刚要推门，里面传来李伯的惨叫，和一个女人快意的笑声。
我一惊之下，飞奔过去，与李小萌一起冲进屋里，一看顿时傻眼：
李伯倒在地上，三娘扑在他的身上，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疯狂的朝他挥砍着，口中又哭又笑，歇斯底里的嚷着：“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李伯推着双手，拼命挣扎。
我一步冲上去，打掉三娘手中的刀，一把将她拉来，三娘也不反抗，坐在地上，呜呜大哭，不一会又失神的笑起来，状如疯癫。
李小萌赶忙扶起李伯，这时候李小萌的母亲闻声赶来，双手还粘着面粉，估计是正在厨房做饭，看到眼前的局面，当场吓傻。
李小萌冷静下来后，为李伯检查伤口，发现他腰部被捅了一刀，鲜血汩汩流出，两只手也因为挡刀，被划开了一些口子，当场也顾不上去指责三娘，拿出手机，拨打120。
我让李小萌防着三娘再次动手，自己来到李伯身边，蹲着检查了他的伤口，抬头对手足无措的李小萌母亲说道：“珍婶，家里有米酒没有？”
珍婶愣了一下，点点头，“有一些发面用的，不多。”
“那就行，全拿来，再拿一些面粉和锅底灰，用一只碗装着，快一点。”
珍婶赶紧去准备。我把李伯抱上床去趴着，把衣服撩起来，过了一会珍婶拿着几样东西过来，我把面粉和锅底灰用酒精在碗里搅拌，成为一种不黑不白的糊状物，涂抹在伤口上，本来软软的糊状物，见血之后，居然立刻凝固，贴住伤口，血不再流出来。
米酒能麻醉镇痛，面粉凝固后能止血，锅底灰包治百病，能避免伤口感染。
这是天机术中的金创药配方。天机术中，有医一道，我虽然没怎么学过，救死扶伤不行，但是止血镇痛之类的医术还是会一点。
血止住之后，李伯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趴在床上不再呻吟，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三娘，眼中隐含泪光。
李小萌双手用力摇着三娘的肩膀，愤怒的喊道：“我把你接到家里来住，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伤害？”三娘大笑，笑出眼泪，“比起他对我家小烁做的，这点也算伤害，哈哈，你自己问问他，对我家小烁做过什么，我恨不得杀了他，我恨不得杀了他啊！”
李小萌怔住，转头朝李伯看去。
李伯潸然泪下，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你误会我了……”
“误会，哈哈哈，你杀了我儿子，现在虽然什么证据都没有，但那是我亲眼所见！”
我和李小萌当场惊呆，朝李伯看去。他真的……杀了李小烁？身为村长的他，居然是杀人犯？
李伯叹了口气，让我扶着他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沉默片刻，看着三娘说道：“当时没来及告诉你真相，你就疯了，我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抬头对李小萌说道，“我手上有伤，使不上力气，我裤子口袋里有一封信，你帮我拿出来。”
李小萌疑惑的把手伸到他裤子口袋里，果真摸到一封信，拿出来一看，信纸已发黄，表明这封信存在有很长时间了。
李小萌把信展开后递给三娘，我急忙也凑上去，三个人一起看。
信是用钢笔字写的，很潦草，只有短短几句话：
娘，我决心舍身作法，为救你，也是为了救所有人，此事是我自愿，与他人无干，愿你为我所为感到骄傲。不孝儿小烁。
三娘抚摸着信上的字迹，泪如雨下，失声道：“没错，这是小烁的笔迹，可是我明明看到……”
“那是他自愿的，”李伯无力的说道，泪水滚落，“小烁是好孩子，当初他找我，要我这么做的时候，我起初不同意，但他苦苦恳求，说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大家，我才被他说服，帮他做了这件事……”
我看着二人，道：“你俩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快点说来听听。”
李伯看了一眼珍婶，道：“你先出去吧，你胆子小，听不了这些，回头我再慢慢告诉你，有小萌在这陪我，没关系的。”
珍婶不放心的道：“那你快点说，待会救护车来了，赶紧上医院。”
李伯点点头，打发她离开，转头看着三娘，道：“还是我先说吧。之前在庆天那里，你们也听说了一些事，小烁当时拉着庆天他们作法的时候，是抱着必死之心的，结果因为庆天等人中途退缩，失败了，他想献身也没能成功。那时候，我对情况还不了解，我将说的这些，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那次作法失败之后，他几年来收集的法术材料毁于一旦，再想重新作法是不可能了，他心灰意冷，觉得已经没有办法阻止那个煞星出世，灾难必定发生，没有办法阻挡，于是……他换了个角度，开始思考，在煞星出世之后怎么样消灭它。小烁法力很强，我不会法术，但是我觉得他就算跟你相比，也不会差多少。”
李伯看了我一眼，“你相信吗？”
我笑了笑，“也许吧。你接着说吧。”
“他跟雪琪的法力都很强，但是他依然觉得不是那煞星的对手，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杀，变成鬼之后，去跟那个煞星战斗……”
李小萌一听就叫起来，“这不可能，法师的法术，大部分都是依靠罡气，变成鬼之后，连身体都没有了，也就是个普通的鬼，怎么去跟一个修炼千年的厉鬼斗呢！”
我沉吟着没有说话，内心却是极为震动，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然后隐约明白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李伯道：“接着说，谁都不要打断！”
李伯点点头，说道：“法术的事情我不懂，反正他有一个办法，在死后迅速变成非常可怕的厉鬼，虽然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可能还不是那煞星的对手，但是还有雪琪，他说雪琪的法力不比他差。
到时候他们一人一鬼联手，趁那煞星刚离开封印，还没有立足之际下手，应该是有七成胜算。但是因为雪琪要去那座道观里去布阵，他需要一个帮手来帮他走完最后一步，所以找到了我，苦苦哀求，我也是咬着牙才同意的。
之后他据说是去了阴间，弄来一棵树干，然后用了几天时间，做出来一个人形偶，大概……有两米来高，没有腿，下面是一根棍子，中间却是空的。他的办法说起来非常残忍……”
说到这，李伯的额头沁出一层汗珠，脸上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视线飘到窗外。
“他要念什么诅咒之类的法术，把自己杀死，然后让我剖开他的肚子，把心脏取出来，放进那个人形偶里，然后用水银浸泡在中间，再用柴火把他烧成骨灰，填进鬼偶里，最后用他调配出的好像泥土一样的东西，把人偶封起来，埋到那口古井的旁边，这样在四十九天之后，他的魂魄就能变成所向无敌的厉鬼……”
我听到这里，表情变得愈发凝重，李小萌和王胖子却已经吓蒙了。
“这么残忍的死法，而且是对他自己用……”王胖子张着嘴，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李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喃喃说道：“是的，他死之后，魂魄当时还没走，一直在旁边指挥我处理，直到我把人形偶送到山顶道观，雪琪帮助他完成诅咒，然后下葬……唉，这段经历，对我来说简直是个恶梦……”
李小萌抓住他的手，请问安慰道：“我知道的，老爸你也是为了拯救大家，你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为你所为感到骄傲！”
李伯叹了口气，“事是好事，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这件事办完后，过了有两个月，那个煞星终于突破封印出来，小烁和雪琪一起与它大战一场，说是按照小烁的计划，本来是能够成功的，可惜关键时刻，又出来一个厉害的邪物，帮助那个千年煞星，打败他们，杀死了雪琪……”
这一次连我也大吃一惊，忙问：“那是什么？”
李伯摇摇头，“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暴雨，他来找我的时候，浑身流着绿血，看上去非常憔悴，我刚才说的，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说自己彻底失败，已成定局，雪琪已死，山洪在三天内必然爆发，让我通知大伙，能走掉几个是几个。
小烁交代我之后就走了，他说雪琪的鬼魂被扣，他要去用尽最后一口气，救她出来。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的，小烁计划牺牲自己、变成厉鬼的时候，事先都没敢告诉她，等雪琪发现时事情已成定局，她才不得不含泪履行他的计划……
雪琪是为了他才参与对付那个煞星，现在死了，小烁无论如何也要去救她的。小烁走了之后，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没想到时隔十年，他才回来，居然……变成了那煞星的帮手。” 天机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