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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说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外面救护车的声音已经由远而近响起，李伯坚持说完，让李小萌出去告诉开救护车的，自己不需要上急救，待会自己会上医院。
“爸，你这……行吗？”李小萌有些迟疑。
“没事的，伤口不深，止血了就没事了，我还有话没说完。”
李小萌只好出门去，过了一会回来，告诉李伯交了出车费，打发救护车回去了。
李伯点点头，手伸到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木雕，托在手心，对我道：“这个东西，是小烁当初刻完人形偶之后，用剩下的木料刻出来的，让我放在家里，说是能保证家里邪气不侵。”
我接过木雕，捧在手心看去，是一只红色的乌龟，雕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木头质地鲜红，像血一样，但没什么光泽。
王胖子伸手摸了一下，道：“这是红木吗？”
我摇摇头，沉声道：“这是血槐木，而且……来自冥王殿前那片槐树林，阴气极强！李小烁居然能去那地方砍树，说明也有相当的法力了。”
王胖子捧起木雕，上下看了看，道：“这上面好像没什么标记吧，你怎么知道原材料是从哪来的？”
我道：“所谓血槐，生长的地方不一样，颜色深度也不一样，像这种比血色还浓的，绝对是冥王殿前那片血槐林，法力不达到真人以上修为，去了也会被打回来。”
从王胖子手中把木雕拿回来，我感知了一下，发现其中被灌入了一缕罡气，封锁阴气、乾门大开、六门转念、阴极反阳……镇宅的效果的确比一般开光的神像还要好，还给李伯，沉吟片刻，转头问三娘：“小烁是跟谁学的法术？”
三娘的思绪还沉浸在李伯讲述的事情中，表情发呆流泪，我叫了她好几遍才回过神来，说道：“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只认他不认我，小时候就把他接到南方去上学，后来他有缘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法师，从小就学习法术，这些我都不太清楚，他离家之后，回来的不多。”
我点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李小烁，其实是一个降头巫师。他用的那些法术，都是诅咒类的巫术，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只是看过相关的资料。”
我手捧着那只木雕乌龟，端详着说道：“我见过李小烁的真身，的确是个人形偶，当时还在想，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鬼魂形态，现在才明白，这是湘西那边的一种黑巫术，叫人心鬼偶，关于这个，还有一个传说：
这原本是衣冠冢的一种，有人客死他乡，尸体没法带回去，或者残缺不全，就用木头雕刻成中空的人偶，把人烧了之后骨灰填进去，再放入内脏，带回家乡，为了方便让人一路扛着，所以下端做成把柄的形状。
本来这样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后来据说是有人在做人偶的时候，误用了五阴木中的一种，结果触发死者怨念，魂魄不散，变成厉鬼，闹出大事。这件事让湘西的黑巫师得到灵感，把人偶的制作工艺加以改进，利用铅汞定灵、阴木生魂，选取心脏因为心脏是五脏之首，最容易吸收灵气。
巫师依靠这种法子制造出怨气深重的厉鬼，当作鬼仆来驱使，这就是人心鬼偶。李小烁大概就是想把自己变成人心鬼偶，跟那个鬼母火拼。”
说着看了李伯一眼道：“按照你说的，他应该是用某种诅咒类法术杀死自己，将一身罡气转化成为怨气，再加上用冥王殿前阴气最深的血槐做成人偶，成鬼之后修为更深，还有下葬位置的选择，我虽然没看到，但可以猜到，一定也是选取了地穴口这样的地方。
再者，还有那个雪琪的帮助。这一系列积累下来，李小烁下葬之后魂魄又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简直不想成超级厉鬼都不行……”
说完苦涩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变成人心鬼偶，这本来是最邪恶的黑巫术，没想到会用在这么正派的地方。李小烁，我佩服你！”
李伯转头对三娘道：“你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疯？”
三娘迷茫的摇摇头。
李伯叹了口气，道：“当小烁下决心做那件事的时候，他怕你反对，提前没有告诉你，但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他当时已经死了，如果放任你不管，怕你到我家去闹，让我没有办法继续进行计划，更担心你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伤害你自己。
所以情急中，只好暂时把你魂魄打乱，本想事情结束之后帮你复原，可是没想到他失败了，没机会回来……”
三娘听罢，双手捂脸，哭泣不止，口中不断呼唤小烁的名z。
我等人也动容不已，一时无言，没有人注y到，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阴沉。
半晌之后，三娘情绪好转一些，抹着眼泪说道：“我以为我是受太大刺激才疯的，没想到小烁那是保护我……在事情前几天，我就意识到小烁情绪不对，看他出门，就在后面偷偷跟踪，正好看到你对他做那一幕，却是误会你了……”
我突然想到，刚把三娘救醒时，她听说李小萌的家世之后，立刻同意去她家里住，大概就是做好了行刺李伯、为李小烁报仇的准备。
李伯道：“误会倒不怕，其实你疯了的这些年，我也一直暗中接济你，但也不敢做的太明显，生怕别人误会。你手上的镯子，就是小烁死后托我给你戴上的，说是能保你平安。”
三娘轻轻抚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泪水不断落在上min。
李伯让李小萌把三娘送进卧室，找珍婶去陪着她，出门之前，三娘突然返回，扑倒在我脚下，哭着说道：“大侄子，小烁是为了全村人而死，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他本性肯定还是好的，我求你救救他，超度他的亡魂，我求你……”
我郑重的答应下来，让她放心。三娘这才跟李小萌一起离开，进入卧室。
过了一会，李小萌返回，把门关好，来到我面前，试探说道：“李小烁，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点点头，“不管李小烁初心是什么，人心鬼偶都是最邪恶的亡灵形态，三魂七魄早就不纯粹了，没办法进入轮回道，连受刑洗脱罪恶的机hu都没有。我想，李小烁在最初选z这么做的时候，也是知道这个结果，还能义无反顾去做，的确让人佩服。”
王胖子立刻叫起来，“好人就是这个结果吗，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阎王爷也铁石心肠吗！”
我看了他一眼道：“不要胡说，这是天地大道，阎王也没权力改bin，更没能力改bin。”
李伯道：“其实，小烁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自从他看了封印石上的那段文字之后，就把阻击鬼母降临当成自己的使命，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古井的人，而且凑巧有机hu成为法师，最重要的是，他有李家血脉。”
我惊道：“他有李家血脉？”
李伯艰难的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生父母，其实就是李家村的人，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抚养他，所以交给三娘，我这么说你们也该明白，不用深究下去了，以免败坏别人的名声。”
我隐约明白了什么，点点头道：“有这几方面的巧合，换成是我，我也会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拥有使命的人。”
李伯道：“不用换成是你，本来就该是你：一开始我也认为封印石上提到的人，是李小烁，但现在我明白了，李小烁错了，大家都错了，那上min提到的李家后人，是你，不是他，真正有实力终结鬼母的人，是你！”
我深深吸气，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当下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房间的玻璃窗上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
“下雨了，窗户关了没有？”王胖子随口说了一声，突然眉头一皱，猛然想到什么，起身朝门外奔去。
我紧随其后，连李伯也激动的让李小萌扶着自己出去。
下雨了！整个牛头山干旱到现在，居然下雨了！
大家站在门廊下，看着细密的雨丝不断落在地上，浸润着干裂的土地，心情异常激动。
“终于……下雨了啊。”李伯伸手接住一些雨丝，说道。
我率先走出院子，看到不断有人走出家门，来到村道上，激动的挥舞双手，庆祝下雨，还有不少人把家里的铁盆拿出来，用木棍敲打盆底，当作敲锣，场面一时间欢庆的好像办喜事一样。
只有我表情凝重的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朵浓厚的乌云，喃喃道：“这雨不对！”
王胖子离我最近，听见这话问道：“怎么不对了？”
我拱着手心，接了点雨水，汇聚在手心里，随手摸出一枚五帝钱放进q，雨水立刻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被五帝钱吸收，化作一层黑灰。
我捻起五帝钱，手指轻轻一弹，黑灰震落，好像烟雾一样腾空而起。
“怨气！”我看了一眼说道，神色十分凝重，“这不是正常的雨，这叫‘怨鬼泪’，是厉鬼调集附近水源，以自身怨气雾化成水，然hu像雨一样淋下来！”
李小萌父女也听见，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没空回答，用太乙拂尘蘸了点口水，画出一道灵符，念咒点燃。
青烟袅袅上升，组成一个“敕”字，从乌云中横切过去，格成无数碎片，向四周慢慢散去。
云散人现，一抹清影立在云端上，手中捧着一只净瓶，用柳条蘸着，不断向下挥洒成雨滴。
我注目望去，由于离的太远，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只能通过身体轮廓判断出是个女人，穿着雪白的大衣。
“是她！”李小萌捂嘴叫起来，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昨晚见过的那个女鬼，也就是李小烁的女朋友雪琪！
“快来看啊，仙女显灵了！”
不远处有人看见雪琪的身影，激动的喊叫起来，把天上的一幕当成了仙女赐雨，大家瞠目结舌，不少老年人当场下跪，对着天空中的魅影参拜叩首。
“还真把自己当成观音身边的玉女了。”我冷笑起来。
王胖子用胳膊碰了碰我，“喂，上去弄她啊。”
“怎么上去？”我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神仙，不会腾云驾雾。”言毕，拔出七星龙泉剑，手蘸朱砂，在剑身上画了一道赦令符，一遍咒语念过，龙泉剑凌空颤抖，剑身上释出一道紫气，一飞冲天，击中雪琪的身影，当场将其击碎，连同乌云一起烟消云散，雨也停了。
“不是吧，这么轻松就把那女鬼弄死了？”王胖子吃惊说道。
我道：“你想的美，这只是她一缕神识而已。”
看到仙女消失，好不容易刚下起来的雨也停了，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大家一个个惶恐的望着天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这怨鬼泪，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李小萌问道。
“人淋雨之后，怨气俯身，虽然不会进入体内，但也会体寒症，这只是其一，”我面色凝重说道，“其二，怨鬼泪进入地下，一旦接触尸体，能让枯骨生肉，成为行尸……”
王胖子刚想问行尸是什么，突然感觉脚下的地在动，低头看去，正看到一只手破土而出，朝自己脚踝抓来，吓得赶紧跳开。
那只手扒住地面，然后脑袋顶开地面，撑出一个裂缝，从下面一点点挤出来。
是一具连骨骼都不完整的骷髅，只有半边身体，上面挂着一些红色的腐肉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一点点朝着人群这边走过来。李伯和门口的一些人顿时吓得脸色白，不住后退。
我摸出一把铜豆子，打在行尸身上，骨骼立刻散架，倒在地上，身上的腐肉也逐渐化成脓水，出令人恶心的味道。
“这是……行尸？”李伯吃惊问道。
我点点头，“最低级的行尸，很容易弄死，但是对普通人还是有点威胁的，咬人之后能变僵尸。”
李伯震惊说道：“我家门前怎么会有尸骨呢？”
“这有什么，这地方自打有人住，有上千年了，哪一寸土地下没埋过死人，几代之后，没人上坟，慢慢就成平地了。”
我想了想，对李伯说道：“事情展到这一步，瞒也瞒不住了。你马上联系附近几个村的村长，用广播告诉村民，关紧门窗，在家呆着哪有不要出去，现行尸出现就打电话过来，我们去处理。”
李伯点点头，在李小萌的搀扶下进屋，给几个村长打电话。
我也进屋，从背包里拿出两支桃木剑和一些法器，交给李小萌和王胖子，让他们待会去杀行尸用。
王胖子想起刚才那具行尸恶心的样子，说道：“你自己不去啊？”
我摸出一沓符纸，放在桌上，用朱砂笔画起来，一边说道：“我要画符，破符水给淋雨的人喝，不然体寒症作，也够麻烦的。”
一边画符，一边让李伯叫来几个邻居，年轻的跑的快的，把画好的符纸挨家挨户送去，李伯立刻打电话叫来几个人，我们刚到，李伯又接到电话，说某个地方出现行尸，于是王胖子和李小萌去灭尸……
两帮人分头忙碌，用了一个早上时间，总算把符水送到集上的每一家，消灭了十几只行尸。
幸亏我现“下雨”比较早，地上落下的雨水不多，没能浸润到地下太深的地方，所以行尸产生的并不多，大半天之后，不再有新的行尸被现，我也放下心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让李伯召来一些年轻人，砍下桃树枝，在李家村的住宅四周围成圈，避免行尸进入。然后其余几个村子也如法炮制。
这场没来及生的灾难虽然平息下去，但是村子里闹僵尸的事情也传了开来，集上人心惶惶，不少人来到李伯家询问情况，李伯只好把我搬出去，才让这些人安定下来。
毕竟我是天师，我对付旱魃的手段大家也都见识过，有我在，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底气。
送走大伙之后，我等人讨论起雪琪在集上洒下怨鬼泪的原因，李小萌认为，这是对他们昨晚大闹鬼仙村的报复。
我觉得未必是这样，但也想不出明确的原因。“我感觉，可能是鬼母那帮人应该是那帮鬼有所行动了，咱们必须加快度了。”
沉吟片刻，起身对王胖子道：“先带我去找三叔，问一问再说。”
在农村，有些家会把厕所修在院子外面，方便过路人上厕所，积累粪便，用来浇地施肥，王胖子找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厕所，刚到门口，我就闻到一股恶臭，于是停下来，画了一张符交给王胖子，让他进去之后贴在三叔的脑袋上，把他吸进符里就可以了。
王胖子接过符，不爽的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还有别的事吧，没时间办这种小事，快去快去。”
王胖子无奈，拿着符纸走进厕所。
我退回到路边，蹲在地上，李小萌凑过来，问道：“你要办什么事？”
“我要思考一些事情。”我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暗中翻了翻白眼，厕所那么臭，还要靠近茅坑才能接触三叔，自己才不去。
王胖子很快捏住符纸回来，然后一行人回到李小萌家里，我作法将三叔放出来。
这家伙无力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摇头说道：“不行了不行了，熏死我了。”
我冷笑一声，“吸了点五谷精气，有什么感觉？”
三叔脸上立刻露出悔恨和痛苦之色，叹息说道：“精气入体，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鬼……并没有跳出六道，成为鬼仙，一切……一切都是骗局啊。”
我满意的点点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其空口白话跟他灌输真相，不如把他弄进厕所呆一会，吸一会五谷之气，在体内运转一周，自动生成鬼气，他就明白自己到底是鬼还是仙了，这种亲身体会的事实，胜过一切语言。
三叔转过头，看着李伯，眼眶湿润的说道：“大哥，是我错了。”
李伯叹了口气，“老三，你也受苦了，忘川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吧。”
三叔点点头，对我道：“谢大侄子救我出来，可是你三婶，还有那么多亲戚都在那里，忘川你可得救他们出来啊！”
我道：“当然是要救的，所以你先得告诉我，这鬼仙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才能想思考救他们出来的办法。”
三叔点点头，不等我开口，便主动说起自己进入鬼仙村的经过，和这十年来的经历。
我仔细听着，不时提问几句，等到三叔说完，对鬼仙村算是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跟我之前分析猜测的一样，这鬼仙村，是那位“仙娘”所创造的，吸收了那次洪灾中死亡的鬼魂，先让他们稳定下来，给予好处和假的鬼牌，让它们以为自己是鬼仙。
然后怂恿它们去上伴侣的身，将其弄死，鬼魂也带到村里，互换鬼气，不断产下鬼子，送给自己食用修炼，她自己则引来忘川水和冤魂草、以及鬼河车给这些鬼魂食用，如此循环，好像一个制度鲜明的部落一样。
这些鬼魂的洞府，都在附近的山石中，白天隐藏修炼，晚上才出来，进行各种好像人间一样的娱乐活动，这种稳定的生活，加上源源不断的修为供应，让众多鬼魂尝到甜头，真以为自己是鬼仙，所以当我和李小萌进村的时候，三叔等一干亲戚才极力想让我们留在村子里……
“那些鬼灯笼，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完三叔的讲述，问道。
三叔道：“那是用鬼子的皮做的，中间封印着鬼子的阴灵，仙娘因为吃了它们的鬼身，所以能够遥远的操控它们的阴灵。”
“这老鬼还真特么有创意……”我深深吸气，问道：“李小烁和雪琪，为什么会进村，他们在里面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怎么进村的，我们这些普通鬼魂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仙娘最亲密的手下，职位也是最高，号称金童玉女＇，修为极强，他们不常出现。在他们下面，还有一支鬼卒组成的队伍，为首的是日夜巡游、鬼王判官＇四人，夜巡神就是被你杀掉的那个。
他们手下有一队鬼卒，负责看守鬼仙村，不让我们出去，也不让外人进去。你们那天是从仙山上下去的，顺着仙泉下去，那一块地方是没有人把守的。”
仙山？仙泉？我想了一下，才知道说的是清天观所在的山峰和流淌忘川水的溪流，心中无语，这个鬼母，搞了这么多名目出来，连日夜巡游和鬼王判官都有，怪不得这些鬼魂真把哪里当成是鬼域仙境了。
沉吟半晌，我问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们的仙娘，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来头？” 天机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