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男是明白的,完好如初的项链,最多只能让楚爸勉强支撑着站起来,甚至都还不足以让楚爸完全康复。
抛开站起来这个事情不说,楚爸身上的肝癌,肯定也是一大消耗。
所以,以水晶项链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不足以支撑楚爸的身体完全康复的!
而更要命的是,水晶项链已经裂开了,如果无法恢复的话,怎么办呢?
若男似乎记得,最开始捡到这枚项链的时候,它就是碎的,但碎的没有今天这样彻底。
当时若男觉得恍惚,因为明明看到了项链身上的裂纹,可当她一觉睡醒后,却发现项链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时的若男,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或许项链本身就是好的,那些项链里的裂纹,是自己的记忆偏差记错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若男心里想,是否自己戴上这枚项链,经过一段时间,它就又会恢复如初?然后这样就可以给老爸接着用了?
可这个事儿,有这么科幻吗?
若男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她愿意试试。
再度戴上这串项链,若男晚上很快就困了,本身她晚上睡觉是很轻的,可今天,却睡得死死的,连窗外半夜响起的玻璃破碎声都没有听见。
她还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竟然回到了民国时代。
她梦见自己的父亲在戏台上唱着戏,戏台是那种古戏楼,台下的观众们大都穿着长袍马褂,太太小姐们都穿着改良旗袍,画面是那样的真实……
她梦见楚爸在台上唱念做打,底下的观众们拼着命的叫好,场面热闹极了,有一些豪门阔少不时往台上扔几块银元,底下坐着的太太小姐们完全看的如醉如痴,一边激动地把金银首饰往台上扔,挡都挡不住。
但就在戏唱到最起劲的时候,却突然间,从戏台的三楼,从天而降下来一个人。
那个人正好从高处落下,砸在楚爸的两个膝盖处,当时楚爸正坐在椅子上念白,那个人从高处坠下,身躯庞大,分量极重,再加上下坠时候的重力跟速度,只听到“砰”的一声,戏台被砸塌,那人恐怖的体重直接将楚爸两腿砸的弯曲变形。
那个人当场死在台上,楚爸被吓的尖叫一声,身上全是血,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楚若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她还梦见一个小女孩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外面传来了一道甜润的声音:“月儿弯弯照天涯,问声军爷你住在哪家?”
那……赫然是霍正芳的声音!
听到那道声音时,若男的眼前出现了一层迷雾,她一直试图用手将迷雾拨开,找到出去的路。
然而,试了好几次,却都失败了。
慌乱中若男不停地蹬腿,身体开始梦魇,被压的很难受。
好不容易,她醒过来,看了眼面前的景象,天色已然大亮,她正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小床上。
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楚若男醒过来回想了一下,觉得很奇怪。
梦这个东西,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模糊了,不久后若男只记得那个梦的一部分了,又是一会儿的功夫,梦里的事情,她已经忘记了个七七八八。
倒是戴在脖子上的项链,若男此刻再看去,项链上的裂纹竟然真的消失了!
太神奇了!
她再三检查,发现裂纹的确都消失了之后,才又把项链戴回到楚爸身上,然后出门上班。
可能是这一夜梦做得有些怪,加上半夜梦魇十分难受,所以若男觉得今天一直腰酸背痛的,身体很不舒服。
真是一天都不得劲儿,在跟霍正芳排练的时候,也是一样,连霍正芳也明显的发现,若男今天状态不好。
“是不是病了啊?”
楚若男状态不佳的事,引起了不少人的重视,连院长听说,都来看她了。
“若男啊,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这段时间你们也真是太辛苦了,不行我给你们批几天假吧。”
“院长,我没事的。”
若男笑了笑,又开始跟霍正芳继续排练……
早上排练,下午就是约定好带霍正芳见老丈人,还有丈母娘的时间。
若男只是说给楚爸楚妈一个惊喜,让他们下午时分做一桌子好菜,却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样的喜事。
霍正芳出了单位,连饭都没吃,直奔商场去挑礼物。
作为头一次跟老丈人、丈母娘见面的准女婿,这个时候是最不能省钱的时候。霍正芳一边请教若男,让她帮着给挑礼物,弄的手忙脚乱,再加上路上堵车的时间,等到若男她们家门外的时候,都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
虽然自己手里有钥匙,但今天主要是带霍正芳见父母,若男就直接让他敲门了。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楚妈系着围裙,快步跑出来把门打开。
以霍正芳现在的名气,不说在国内谁都认识吧,但在京剧界,基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所以在楚妈开门,第一眼看到他的瞬间,就先愣了那么一下。
尤其是看霍正芳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礼物,若男又跟在后面帮他拎着,这样一种特殊的情况下,楚妈终于明白了惊喜是什么。
这还真是个惊喜啊!
楚妈激动的朝屋里喊:“老楚啊,你看看,谁来了?”
楚爸慢悠悠的活动轮椅,来到客厅,当看到霍正芳跟若男换着鞋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立即眼睛也直了。
“若男,这是……”
“叔叔阿姨好,我是后辈旦角演员,我叫霍正芳。”
霍正芳表现的很有礼貌,不过楚爸楚妈虽然跟现在的年轻演员接触不多,可也知道他的身份。
楚爸问若男的这句话的潜台词:“女儿啊,这什么情况啊?你得出来给老爸老妈解释解释吧?”
楚若男跑过来,急忙拉着霍正芳的袖子,跟二老介绍:“爸、妈,他是我男朋友,今天是来认门的,您二老今天可要跟他和平相处啊,不能为难他!”
“嗨,你爸我又不是老虎,也不吃人啊!”楚爸听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而且楚家又在京剧界里有一些知名度,平时京剧演员们凑在一起,也不一定都聊戏,也是家长里短的,聊同行们的八卦更是不在少数。
霍正芳这个人,没什么负面新闻,对前辈很尊敬,对于后辈也十分提携,在大家的传扬里,隐隐有君子风度。
父母亲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洁身自好的孩子了,而且他的戏好、票房号召力又恐怖,俨然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这么一个大角儿成了若男的男朋友,将来要真成了自己女婿,那还不得晚上做梦都把鼻涕泡乐出来啊?
楚爸再没有比现在更高兴的时候了,拉着霍正芳坐下,就开始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
若男被楚妈拉进厨房。
关上了门,楚妈一下乐的抓住若男,不停地摇晃她,并激动地问:“楚若男啊,你说你这是什么情况啊,居然把小霍都领家里来了,哈哈哈,你知道吗?老妈盼着你赶紧结婚生子,这几年里做梦都愁这个事儿啊!今天可算给老妈宽心了。”
楚若男直翻白眼:“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您老惦记着这个干嘛啊?不说了,我出去看看他,老爸刚才就跟查户口似的挨着问,万一他再欺负芳芳。”
“噫……”楚妈听完若男对霍正芳的爱称,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楚若男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霍正芳正在跟楚爸聊武侠电影呢,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从武侠电影聊到航空母舰,最后聊到星球大战,然后又转到了京剧上,聊起用京剧的程式化动作表现外太空飞船的情形。
楚爸勉强算是能站起来了,在霍正芳的搀扶下,两人还研究起了身段。
看到两人都相处融洽,若男心里可算松了口气。
她就怕把霍正芳带回来,跟家里人相处不来。
可现在不担心了,京剧是大家永恒的话题,京剧界有着太多的前辈历史典故,两人聊着聊着,又说到了十全大净金少山的身上。
楚爸说金少山家里养了条狗,每次跟朋友聚会吃饭,在他旁边都要给狗安排个座位,上面铺上被子,给狗也戴上护领围裙吃饭……
这次见面很融洽,融洽到楚爸都还觉得没聊尽兴,就得开始吃饭了。
饭桌上,楚爸因为高兴,要跟霍正芳喝酒。
霍正芳并不知道楚爸肝癌的事,一听说老丈人要喝酒,当即要去拿,结果若男咳嗽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霍正芳一眼,霍正芳立马老实的坐下来,劝起楚爸来,最后把喝酒愣是劝成了敬茶。
若男最后这下瞪眼瞪的极好,楚爸楚妈都看到了,也都明白,霍正芳是对若男真的尊重,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女儿以后要真嫁给霍正芳,也吃不了亏了。
吃过了饭,若男和楚妈在厨房洗碗,楚爸让霍正芳推着自己去楼下走走,出去了大概半个小时。
两人再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关系又更上了一层,一直到若男送霍正芳离开的时候,楚爸都还一副没有尽兴的样子。
出了门,若男问霍正芳:“小样儿,你跟我爸聊的很投缘啊,怎么样?昨天晚上回家没少做功课吧?”
霍正芳笑了笑:“其实我从很小开始,就没有得到过父爱,这点你是知道的,所以来见他们,叔叔也对我极其关心和理解,我的很多身世他都有所耳闻,开始可能有些恭维他,在他面前表现的尊敬,但后来就不是了,我想我反正要变成楚家的女婿,他们又对我这么好,后面就把他当成父亲看待了。”
“是吗?”
霍正芳说到这儿的时候,若男也有些感动,以至于她都忽略了霍正芳说自己是楚家女婿的这一未定事实。
若男还是很好奇的,又问:“那你们父与子两人,出去以后又单独说了些什么?”
“叔叔对你,真的很疼爱,你在叔叔心里占的分量,比他自己都重要。”
霍正芳说:“他觉得我很好,以后就算他……嗯,这是叔叔的原话,他说就算后面有一天他不在了,但如果我还在你身边陪着你,那他也会很安心的,所以让咱们两个人好好发展,叔叔说两个人在一起要相互包容,要懂得进退,有时候你脾气不好的时候,要让着你一点,但你的性格他知道,让完了不要跟你说话、不要理你,让你感觉到自己理亏,你就会回来道歉了。”
“噗。”
若男被霍正芳这番话直接逗乐了,不过,想到楚爸的这番托付,她的双眼里却又闪出了泪花。
“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吗?别哭啊。”
霍正芳急忙为若男擦眼泪,若男却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哭出了声。
“我爸,我爸他……他已经得了肝癌,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是晚期了,我……我那天偷听到的,他们还想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怕给我增加压力。”
“是……是吗?”
“难怪,他今天说话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种嘱托后事的感觉。”
“如果……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那该多好?如果他没有得病,如果他的身体是健康的……”若男哭的极其伤心,此时的她正在人生的巅峰处,一切都正发展到了最好的状态,可是……
“若男,放心吧,也不一定没得治,咱们多尽点心,我也时常多过来,跟你一起陪伴他们,放心吧,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的。”
霍正芳安慰着若男,让若男的眼泪,终于又一点一点的止住。
若男此时同样在心里乞求:“项链啊项链,让爸爸站起来,也让他的病好起来吧,只要能让他好好活下去,不离开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何都可以!”
它是若男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连它也碎了,帮不上楚爸的忙,那若男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够帮到自己?
此时的若男心里在呐喊,她觉得自己的死亡或许没那么可怕,但亲人的死亡……
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流水年华春去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