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少卿令

第六章 巧言令色何故

少卿令 锦衣夜行 4131 2021-04-06 11:15

  少年畏畏缩缩,唯唯诺诺,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这才由太卜令代言,道:“属下回禀少卿,据那巫师所说,他乃是麟德元年(664年),二月十六,卯时初刻生人,今年一十六岁。”

  吴景辰闻言一怔,狐疑打量太卜令半天,看得老头子浑身发毛,才道:“若非我信得过你,简直以为你俩与我玩笑。甲子、丁卯、辛亥、辛卯,他与我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

  说是相信太卜令,其实吴景辰是相信自己,明知自己的生辰八字,除却师门长辈再无外人知晓,自不会有人刻意编造迎合。这事儿说来太巧,其实也不算稀奇,大唐广阔江山,每时每刻都有婴孩降生,遇上八字相同,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他这么一说,常如和少年都是一愣,太卜令更是面露惊喜,迎合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少卿,正是上苍有眼,叫你们有缘相见了!如此一来,下官便放心了!”

  吴景辰瞪他一眼,斥道:“巧合罢了,扯上天意作甚?天老爷闲着没事,陪你我玩么?我谅你不敢欺瞒,便将他留在府中。只是陈师叔辞世,我不敢妄言收徒,且叫他做个仆从,你问他可愿意?”

  “他自然是愿意!能做少卿仆从,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哩!二狗子,你还不拜谢少卿!想挨刀么!”太卜令说着,伸手就拉少年,扯得他脚下不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顺势给吴景辰磕了三个响头。

  “晦气!你我八字相同,跪我作甚,要折煞我么!太卜令,你先前喊他什么?”吴景辰闪身避开,皱眉道。

  太卜令得偿所愿,心中欢喜,呵呵笑道:“少卿莫怪,乡民无知,取名甚是粗鄙。这孩子姓高,也没个大名,小名唤作‘二狗’,贱名倒好养活——”说着话,他就瞧吴景辰眉头紧皱,连忙道:“现如今他跟了少卿,如同重获新生,再世为人,少卿若不嫌弃,何不赐他个大名?”

  沉吟片刻,吴景辰道:“好,我给你取名作‘尝修’,你喜欢么?”

  少年抬起头来,终于露出笑脸,羞涩道:“尝修多谢少卿!”

  吴景辰点点头,吩咐道:“人我留下了,你去把那巫师赶走!侄子来投,他有难处不帮,情有可原;万不该将人推进火坑,断送一门血脉!由此事起,命太卜、太医和太乐三署各自纠察,审查各署官员人品,非要将此类阴毒小人,赶出太常寺去!”

  太卜令抹着汗领命,暗骂自己自寻麻烦,竟给了吴少卿由头,烧起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此事一起,牵扯众多,只怕三署之中,要乱上一两个月了。

  吴景辰叫来一位师弟,领高尝修去沐浴更衣,与诸位师弟相见;自己正打算送走太卜令,享片刻清净,就听得有人从前院一路叫嚷着冲了进来,口中喊道:“祸事了!祸事了!少卿救命啊!”

  不等常如上前阻拦,就见太医令推门闯了进来,正撞在太卜令身上,俩老头齐齐跌倒,太医令却顾不得喊疼,只张嘴就喊:“少卿,祸事了!”

  吴景辰叹口气,令常如扶两人起来,才道:“喧哗吵闹,成何体统?是何祸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眼见他这般镇定,太医令也被感染,心中稍定,才絮絮叨叨,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近这一段日子,三公主身子一直不太爽快,数日来食欲不振,神思倦怠,总觉得没有力气,即便是见了武后,也一副病恹恹样子,就叫武后着急,吩咐尚食局变着花样儿服侍,以求令三公主开胃舒怀。

  照理来说,尚食局专门服侍天子圣人,后宫饮食原不在其职权范围之内。只是武后宠溺三公主,真到了予取予求,无视规矩的程度,只为了让她能看个新鲜,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领她上朝,晓谕尚食局服侍,便也不算稀奇。

  尚食局自有高人,接连几天奉上各种珍馐美食,时鲜菜蔬,花样之多,变化之繁,令人叹为观止,着实出够了力气,穷尽人力所能为。三公主一向慈悲心肠,善解人意,既不愿母后担忧,也不忍宫人劳顿,即便胃口不佳,也强撑着多用几口,情况逐渐好转。

  谁知五日之前,三公主的胃口突然急转直下,无论何等珍馐美味,都不能让她举箸一尝,每日里只能勉强进清粥半碗,三五天就熬得形容憔悴。武后爱女心切,真真昼夜不安,宣召尚药局和太医署服侍,命他们让公主重获康宁。

  药石无效,昨夜掌灯时刻,久未进食的三公主终于不堪重负,昏死过去,虽已救回,却依旧茶饭不思,精神愈发萎靡,直叫武后震怒,降下谕旨,倘若三公主有甚闪失,就要活剐了尚食局、尚药局和太医署一众人等。

  吴景辰听到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后宫嫔妃帝女,原不是太医署负责;天后爱女心切,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合内宫外臣之力,名医云集,纵不能即刻治愈帝女,也该断出个子丑寅卯来,总会知道病症,一应对症下药,便是有了交代,你又为何惊慌?难道三公主所患之疾,你们都诊不出来?”

  说到这儿,他的心里也多少有些担心,暗想那一日多亏三公主出言相助,自己才能插手大理寺之事,尽早将陈师叔迎回府中安葬,算来倒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就见太医令哭丧着脸,无奈道:“少卿有所不知,三公主根本没病!据尚药奉御的脉案,公主虽气虚脾弱,心血瘀阻,可脉相上毫无异常,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依下官看,公主要么是心病外显,要么是……”

  “是什么?大事临头,你还吞吞吐吐!”

  太医令打了个冷颤,压低了嗓音,小心道:“少卿恕罪,恕臣妄言,或许公主她……撞上了什么邪祟,也未可知……”

  这话气得吴景辰冷笑起来,斥道:“朗朗乾坤,哪有邪祟,我看是你心里有鬼!莫不是你们医术不精,诊断不明,相互推诿,不敢用药,才以心病、邪祟之说搪塞,妄图欺瞒?”

  太医令简直要哭出来,连声道:“下官不敢欺瞒,更不敢推诿哄骗。天后震怒,下官这脑袋都保不住,若能诊出端倪,自当全力一试,绝不敢畏缩犹豫!求少卿救下官一名,救救下官吧!”

  “呵,你乃太医署令正,行医数十年,医术之高,非是常人能比。你都无法,我又怎么救你?”

  太医令急得快要跪下,一把拉住吴景辰的袖口,哀求道:“少卿出身大衍宗,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知,无所不精,自能救我!大衍高人养道存真,大衍破祟法天下闻名,无论公主生病也好,撞邪也罢,只要少卿出手,自然无往不利!求少卿大发慈悲,救我一救吧!”

  吴景辰闻言沉默,想着自己始终是太医署上官,如若三公主有个闪失,自己也难辞其咎。更何况三公主对他有恩,太医令也曾为他解毒,若是此刻袖手旁观,似乎不合道理。只是皇城以里,宫闱之内,古来多事,纠缠纷扰,他实在不愿沾染,不愿自找麻烦。

  突然间,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他心底响起,柔声道“吴郎君很是恳切”,只叫他心头一动,当即咬牙点头,吩咐道:“好!你这就去求天后降旨,我自请进宫为三公主瞧病!”

  太医令闻言一喜,正要千恩万谢,就听见前面正堂又喧闹起来,只瞧大理寺丞崔华霍大步流星,匆匆赶来,口中高喊:“吴少卿,少卿!大事不好!右相府邸之中,闹了鬼了!”

  吴景辰暗骂一声“见鬼”,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不能让自己有片刻安宁,这就请崔华霍进来细说,打发太医令去请武后的旨意。

  太医令急匆匆走出大衍府,正要往大明宫赶去,就听得身后传来太卜令冷森森的声音,道:“太医令果然高明,三言两语就把少卿推进火坑!我才领少卿之命,纠察三署,清算阴损小人,你便自投罗网,送上门来!”

  太医令身子一僵,站定当场,窘迫道:“太卜令何出此言,我竟听不明白。”

  “好、好、好!少卿不明白,你也不明白,莫非这天下的道理,都叫我一个人明白了?我且问你,三公主何日起食欲不振,何日起不饮不食,这其中又有何事发生,你当真不明白?”

  太医令脸色煞白,有心不理,又怕太卜令叫嚷喧哗,只得嗫嚅道:“八日前,公主食欲不振;五日前,帝女不饮不食——太卜令,你我同朝为官,分管各署,你不助一臂之力也罢,为何非要与我为难,和我作对?”

  太卜令目光冰冷,道:“吴少卿小小年纪,涉世未深,却有菩萨心肠,慈悲为怀。朝中难得有一个好人,我怎能任你戕害?你不说,我来讲:八日前,少卿入朝,帝女亲见;五日前,他遇刺中毒,于是公主心忧,食不下咽!少卿懵懂,我又如何不知!三公主自是无病,有病也是相思病罢了!你明知公主心思,偏蛊惑少卿入宫,岂不是推他入火海,遭帝后忌惮!”

  太医令浑身一震,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道:“不愧是太卜令,看得明白!好,你这就转头,面见少卿,陈述厉害,摆明因果,我绝不阻拦。待三公主香消玉殒,天皇天后震怒,活剐太医署乃至太常寺上下众人,才遂了你的心意,护得吴少卿周全!”

  一语尽,太医令扬长而去,留下太卜令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边,大衍府书房,崔华霍惊魂未定,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莫焕之府内如何闹鬼,如何骇人,直听得吴景辰头大如斗,心烦意乱。 少卿令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