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继续在追查当初那三个药师的事情,虽然时间已经有些久了,但只要确有其事,便总有痕迹可寻,他们剥丝抽茧,虽然缓慢,但沉稳的推进这事情的进度。
这一日,蜀绣正在慈宁宫帮着太后喂药,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人闯宫,被被捕之后竟然说求见容妃。
自从当日楚嬷嬷供认不讳之后,蜀绣与茶茗的嫌疑固然未消,但也轻了许多,不过如今楚嬷嬷被关押,沈嬷嬷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大病在床,长公主虽然有心服饰但总回事笨手笨脚,谨妃忙着后宫与孤儿院的事宜难以分身,替太后喂药之类的事情,便落在了蜀绣与茶茗的身上。
那侍卫说着呈上一块玉佩,青色光晕流转,正面刻着一个“绣”字,做工精致价格不菲:“娘娘,这是从那贼人身上搜出来的。”
他说的小心,那贼人创宫原本应该是就地诛杀,可那人口口声声说求见容妃,还拿出了这玉佩。
宫中侍卫也都大多出身大臣贵族之家,见多识广,这样成色上佳的玉佩确实是宫中才有,况且当日除夕宴族谱一事,让容妃闺名被人知晓,确实有一个“绣”字。
他不敢耽搁,赶紧来报。
蜀绣瞧着那玉佩,神色一动,这是当初她留给钱同的,莫不是想通了想来投靠自己?
一想到若是钱同来了,半夏与蝉衣两个粉团子一定也在,她脸色就舒展开来,只不过后宫妃嫔怎么能随意见外男,想了想道:“是本宫一个故人,放了他,让他在帝都随意寻一处客栈先住下。”后面的话不好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先住下,到时候再找机会见面。
那侍卫得了令,却一动不动,像是有话要说又难以启齿。
蜀绣喂完太后最后一勺汤药,掀开那三重遮人目光的帘子走到他面前,道:“有话直说。”
侍卫满脸纠结,但还是直挺挺跪下,真诚劝诫道:“娘娘,陛下对您情深义重,您万万不能辜负啊。”
有外男闯宫要觐见后妃,这绝对是件大事,若不是今日这巡逻的侍卫长是叶丛当初的心腹,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就制住了钱同,被有心人瞧见,一本参容妃勾结外男淫、秽不堪的折子是必定免不了的。
蜀绣一怔,居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侍卫却以为蜀绣的沉默是无言以对:“臣会替娘娘保密,手下的侍卫也不会乱说,但娘娘还是迷途知返,不要再与旁人纠缠了。”
蜀绣这回听懂了,但就是因为听懂了,她脸色乍青乍红,一时间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居然以为自己,自己和钱同是……那种关系!
茶茗险些笑出声来,她生怕这侍卫再说些什么刺激话,连忙摆了摆手道:“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事你记得也告诉陛下一声,不必瞒着。”
侍卫是好心隐瞒,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闯宫是多大的一件事,瞒不住的,到时候还反倒连累了他。
那侍卫一惊:“此事怎么能告知陛下……”
“让你告诉你就告诉,本宫没什么见不得的事情,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告诉陛下!”
蜀绣气急,直到那侍卫离开走远,仍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喘着粗气。
茶茗又想笑又不敢笑,连忙上前想安抚几句嘴角却先勾起一抹笑意,这侍卫还真是很红的想象力。
蜀绣瞧着茶茗的样子更怒,愤愤道:“我一定要告诉玄旭,给他穿小鞋!”
因着太后的缘故,这段时间,蜀绣与茶茗都是宿在慈宁宫,以便随时照顾。而维持阵法的陈砚浓与南溪,则也是休息在宫中,只不过他们休息的地方,是宫中的前朝,特意留给平日里议事太晚不便回府臣子的宫殿。
玄旭这些日子,在处理完朝政之后,也几乎都呆在慈宁宫,馨妃与端嫔倒是也来过机会,假模假样的想要照顾太后,端嫔也就罢了,馨妃又哪里做过这种事。
况且虽然众目睽睽之下谅她也不敢耍诈,但总归是心里不放心,于是在馨妃又一次喂药的时候将药汁撒的满床都是,玄旭便把她打发了。至于端嫔,他都懒得找理由,直接下旨不让她跨进慈宁宫半步。
蜀绣这因为被人胡乱怀疑而产生的恼怒情绪,直到晚上玄旭批完奏折来到慈宁宫才微微缓和。
“钱同来了,你明日可要出宫去见一面?”玄旭问到。
那侍卫最后依旧还是战战兢兢去禀报了陛下,虽然在他之前,飞絮便已经把闯宫与他按下此事私下禀告给容妃的事情都禀告了上去,玄旭小惩大诫了一番,那侍卫瞧着陛下正常的脸色,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猜错了。
蜀绣知道那侍卫被罚,心情略微好了些,道:“人家千里迢迢来投奔我……投奔我们,总该去见一面的。”蜀绣说道一半,瞧见玄旭突然瞥过来的眼神,乖巧懂事的改了口继续道。
“只不过如今太后这边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蜀绣继续道,“总归他那边倒也不是什么急事,我明日先派人去给他送些银子,让他先住下来,等太后这里好些了再见面也不迟。”
玄旭目光闪了闪,有些无奈道:“他可能真的还有些急。”
“嗯?”蜀绣不解。
“今日得了消息之后,我便派人出宫,想带他先行安顿下来。”玄旭道,或许是因为江南时他不顾安危醉心医术来了他们的院子给疫症后期的人医治,他对他颇有好感。
“然后呢。”蜀绣问。
“派去的那人回禀,钱同说有要事要告知你我,望能尽快与我们相见。”
“什么事?”蜀绣眉心一跳。
“他只说一定要当面告知,不愿意吐露给我派去的宫人。”玄旭道,“我宣了他明日早朝后入宫,到时候你与我一同去见他。”
“好。”蜀绣咽了口口水,不知怎的,忽然心头隐约不安起来。
还是要说,女子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灵,第二日一见到钱同,就知道那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也知道他为何会不管不顾豁出性命竟要闯宫。
钱同身边没有跟着半夏与蝉衣两个粉团子。
“求陛下和娘娘救命。”这是钱同见到他们的第一句话。
“半夏与蝉衣被大蜀人掳走了。”这是钱同说的第二句话。
蜀绣不安了一整晚的心忽然剧烈的一跳,她道:“你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当初陛下与娘娘离开之后过了没多久,有一夜里有几个蒙面人夜闯我家,掳走了半夏与蝉衣,我心口中了一剑,当时就昏了过去,他们可能以为我必死无疑没有再补一剑,却不知我天生与旁人不同,心脏长在右侧,那伤虽然严重却不致命,后来被人发现,救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自大蜀?”蜀绣问道。
“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为了救回半夏与蝉衣,我拿着娘娘给的信物去找秦地邦的人帮忙。”
说到这里,钱同有些自恨:“可惜我醒的太迟,那时候那群贼人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秦地邦的首领瞧了那信物尽力帮我寻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本我都要绝望了,谁知有一次阴差阳错竟然在大蜀边境遇上了那伙人,秦地邦的兄弟与他们交手,认出了他们的武器,说是大蜀绿芝中人。”
“绿芝。”玄旭原本一直慵懒淡漠的神色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他们还真把青洛当成他们大蜀的后花园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语气淡淡,却让人不由得胆寒。
钱同小心瞧了一眼玄旭,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才继续道:“那一次秦地邦的人损失惨重,所幸他们不愿多加纠缠,只想尽快脱身,可我不愿再拖累他们,便想着求陛下娘娘出手相助。”
他说着,又想跪下去,蜀绣连忙朝着北斗使了个颜色,总算是拦住了他。他神色忐忑不安,毕竟已经从秦地邦的地方得知了对方的身份,知道那是怎样的存在,而自己与陛下娘娘虽然认识,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他们是否会帮助自己,他实在是心中没底。
“半夏与蝉衣两个孩子本宫也很喜欢,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蜀绣却想的比他深远,绿芝是大蜀陛下才能驱使之人,潜入青洛一定是有重大任务,救下玄安也算说的过去,可半夏蝉衣不过两个孩子,又有什么值得他们冒这么大险的。
她与玄旭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的疑惑,问道:“可他们究竟为何要掳走半夏与蝉衣,你可知晓?”
钱同闻言一颤,眼神游离不敢与蜀绣对峙,喃喃道:“不……不知。”
蜀绣心中了然,这是有事隐瞒了。
她虽然喜爱这两个孩子,也一定会出手相助,但绿芝是何等人物,更何况如今他们必定已经回到大蜀境内,要从他们手上截人难度不可谓不大,若是不了解全部情况,她不愿意贸贸然出手平添伤亡。
念及此处,她故意变了脸色道:“本宫有心相助,可若是你连句实话都不愿意说就要本宫派人,与让他们送死何异,半夏蝉衣是命,旁人也是命,这般草率的事情本宫是断然不愿做的。”
说着端起一旁精致的青瓷白玉茶杯,竟隐隐有了送客的意思。
可蜀绣原以为钱同被这么一吓也就松口了,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一脸纠结惶恐之色,牙齿狠狠咬着下唇,隐约可见血丝但总归还是没有说话。
玄旭原本不愿意搭理此事,召钱同进宫不过是因为蜀绣的意思,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比他们的生死更为重要。 契约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