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求求你。之前是我不长眼,您若帮我,我这条命便是你的。就算是您叫我去死都可以只求您救救帘袂”
阮若璃扬起下巴,并没有正眼瞧他,“单说你刚刚行刺,我便可杀了你。我这人一直以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你伤我一分,我会千百倍的还回去。我这种生来的恶人,又怎么会被你这一跪感动。在我想杀你之前,快滚。”
羞辱,此生来第一次感受到羞辱。
他膝下是冰凉的石板,心中有如钢锥戳刺。
“求求你求求你”
阮若璃瞥了他一眼,还是扬手叫小二关门。
大门紧闭,甚至上了门栓。一切喧嚣归于平静,只剩万俟流叙一个人迎着清冷的朝阳。
天边的鱼肚白,真美啊。可他越看,越是哽咽。
还未和他一起看过朝阳呢。
万俟是想起身离开的,但摇晃间见到腰间的玉佩,沉默间还是跪了下来。
手中攥着的玉佩,是初见之时从帘袂腰间割下的。想当初他二人第一面便是刀剑相向,长剑一挑,帘袂挑断了他的腰带,他挑断了帘袂的玉佩。如此便算是相识了。
太阳寸寸升起,他几乎跪到恍惚。脑中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
第一次指尖相碰,竟然会叫他心中澎湃。远处有意无意间的一次次对望,皆叫他心中荡漾。
还有那些苦痛,那些被人冷眼相待,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被教主软禁的他,只能日日等着帘袂越过层层关卡隔着门窗与他相牵。
帘袂为他做了太多了,竟然为了与他相见而成了教主的走狗,成了人人唾弃的傀儡。
当初他竟然误会帘袂,白费了那么多本该美好的时日。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跪了有多久,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过往的行人都在看他,在围观。
酒馆成了一个观看他的绝好平台,一个个的擎着酒杯,谈论着他,冲他翻着白眼。
这一切一切,他起初不习惯,后来却全然接受了。这是报应。
人生那么多美好,他因为是教主的儿子,前半生便用尽了。这后半生,是该承受刀剑风霜了。
从他逃出山门的那一刻,以“万俟流叙”这个名字成为李府的侍卫时,便结束了他的公子生活。
小二望了又望,终于也是于心不忍,给在窗边饮酒的阮若璃送吃食时也不免说上两句,“风阁大人不是已经送来书信说了这人的来历吗?王妃真的不打算帮他?”
“我能帮什么?中毒成那样,我自然是救不了的,发作的太晚了。再说他是真华教主的儿子,从小到大没干什么好事,现在又在樊城主管刑狱,手上多少条人命,他自己清楚。”
店小二抿了抿嘴,“王妃从前不也是恶人,但是一点不妨碍您现在成为好人。不是您经常说的吗,一个经过黑暗和混沌的人更有趣,您还说过去的经历不妨碍人变好。”
阮若璃这一口酒被店小二的话呛住,不禁辣得皱眉,“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真的帮不了啊。你也是,他昨天伤你,你现在竟然替他说情?”
“我是就事论事嘛。”店小二耸耸肩,“您想想,若是风阁大人重病迷离无药可救,风阙公子跪着求您,您真的一点努力不做吗?”
“你小子还真会类比。风阙可是我从小拉扯大的,如今再胳膊肘往外拐也”
阮若璃说话,被这店小二紧紧盯着,实在是说不下去。
“您帮他,不管成不成,都会树立您贤德善良的名声,有何不好呢。何况您如今正和王上赌气,给自己争取民心不是坏事。”
“我要民心作甚,没劲。”
“那您也可以收这人当面首,气气王上啊,您瞧这人长的这样俊朗,身材体力也是 一等一的,王上看了一定嫉妒。”
“诶呀你好烦,快滚下去,我耳朵又要生茧了。”
阮若璃翻着白眼把店小二赶出屋去,自己则喝着闷酒。
这死南宫,真当她爱上他了,竟然这么久都不来亲自赔罪。该死。
烈日当头,万俟流叙按时来报信的大夫们没说帘袂断气,便已是他最大的安慰。
这么久水米未进,他眼前的景象晃了晃,便失去了意识。
酸痛,而后是温暖。仔细感受下,是棉被盖在身上。
万俟流叙刚刚醒来,还很是恍惚,意识到自己是住在客栈里,便立马奔去帘袂的房间。
帘袂还在睡着,气若游丝。他稍稍安下了心。
可奇怪的是,这房间内还有一个人,正站在窗前望着帘袂。这男人身着红黑色衣袍,长发捆束成一缕,一手持折扇轻摇,另一手拿着金玉镶嵌的匕首,对着帘袂。
这人竟转头冲他笑,满面皆是不可言喻的浪 荡之气,丹唇凤眼,骨子里透出两分阴柔。
如此场景,万俟流叙下意识的便冲过去,想将这拿着匕首的陌生人制服。
“诶诶诶,作甚。”男人被万俟流叙擒住了一只臂膀,却还是面带微笑,语气淡然,“你还真如别人说的那样,很不懂礼节。见我不但不行礼,还敢对我动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万俟听了更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叫这红袍男人痛得松了手,匕首掉落在地,竟然深入木板。太过锋利了,刚刚他若是晚一步,这男人会对帘袂做什么?
不过未等万俟流叙质问,窗外便飞来一个影子,他还没回过神,便已被按跪在地。
“风阁啊,你最近总是来迟。下次等我人头被人割了一半再来得了。”
红衣男人对制服万俟流叙的人阴阳怪气的说着,拾起匕首时也揉了揉肩,随后蹲身下来,歪头瞧着万俟流叙,“这就是她的新欢啊?嗯有我好看么?”
侍卫风阁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屑,“有。这位公子不但比你俊朗,比你功夫好,还比你专一。”
“啧,”红衣男人微微翻着白眼,笑着,“你啊,我白教你功夫,白养你这么大,如今你处处向着她。”
“我不过说真话罢了。在你跟王妃道歉之前我是不会夸你的,更不会说敬语。”
呵,这下可厉害了,如今制服着万俟流叙的人似乎不是个侍卫,如此的语气,未免太猖狂了些,看来是王妃的心腹?但又似乎不真正是一伙的。如此莫名其妙的关系,叫他想起一个人。 愿与你再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