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沈浮生倒是了解，霍旭长相上其貌不扬，事业上好像也是大器晚成的类型，而且依照楚瑞芳的说法，她既然心高气傲，确实是不可能看得上那时候的霍旭。

　　想来也好笑。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恨的人，竟然是自己最尊敬的启蒙恩师曾经钦慕的对象。她现在也才明白，霍旭身为临中校长，却对她和灵儿处处关照着，原来不止是因为成绩，恐怕更多是对面这个人的情面吧！

　　收回感慨，沈浮生继续听楚瑞芳的回忆。“而你爸爸也是出现得巧合。那时我因为一些事情的影响，心情特别低落，一心想脱离你外公对我的严格管控，想做一个完整的自由的新时代女性，不想再受着上一辈重男轻女的影响，为了把家里仅有的资源给你小舅舅，我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大学和自己的一切，而你的姨母因此至今仍不知所踪，你外婆却劝我忍着，那时候我就只想掌控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不想再这样堕落下去。”

　　“而我爸爸恰好满足了你的要求？”沈浮生根据以前了解的信息判断。

　　“没错！”楚瑞芳说道，“当年他也是一个和我一样期待着自由的人。你知道的，你奶奶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所以那时候的沈家还算是兴旺发达，当他在我们初次见面时就跟我说他不想要什么门当户对，他喜欢我，一定会好好对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动摇了。

　　后来他又主动的联系我，说要跟我学习摄影，我也就没有拒绝，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楚瑞芳说的简略，不过沈浮生是学文学的，这其中的门道她自是清楚的，郎有情妾有意，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何况，对于一个刚刚从学校出来女孩子来说，一个成熟些的男人的吸引力自然是极强的，至少比身边一直接触的青涩稚嫩的少年强。这大概也是霍旭之所以失败的原因所在。不过，就她这些年的理解来说，父亲可不算个成熟的人，许多时候做事情还是显得幼稚而浅薄，尽管爱是真的，却未必真的有能力给她幸福吧？不然后来怎么会离开？

　　况且，那时的沈家确实是家境富裕的，奶奶的强干她是有印象的，沈家是典型的女高男低、女强男弱的一个家族。当年的爷爷与父亲是差不多一个德性，几乎就不曾安安生生的待在过家里一直是四处闯荡。而奶奶独自一人管理家里，不仅是建了大大小小十一处屋子，还置下了不少田产。

　　农村不比城镇，尤其是常年居住在深山幽谷里的农人，在这里，家中的屋子、归属的山林田地是评价的重要指标。而在那个年代，像沈家这样的人家，已算得不一般的了！而就是因为不一般，所以有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的沈父，是那时的楚瑞芳的不二选择，因为在她那个相对窘迫的家庭来说，这绝对是高攀了的。

　　一切顺水推舟，进行得很顺利。不过，故事的悲剧往往是在慌忙的过程中写就的。不说沈浮生自己的悲剧，在不断的成长和学习过程中，沈浮生便是一次次的目睹了类似的悲剧发生，也因而在庆幸的同时也多了一份责任和担当，因此确立起从教的理想。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沦陷，她真切的体会到了唤醒人们的心灵的重要性，而教育是最重要的方式。

　　“您当时喜欢他吗？”沈浮生问，“或者说，除去家庭条件之外，我爸还有什么地方吸引您？”

　　“大概是他的性格吧！”楚瑞芳幽幽地叹道，“他很单纯，想法简单，脾气也很好，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不曾对我发过火。我那时总是很迷糊，经常会把东西弄丢。我们带着刚刚快两岁的你在易城开了一架照相馆，辛辛苦苦赚了五百块钱，你知道的，那时候的五百块钱可不少，其实那钱是你外公拿走了，我的有些关于我不好的事情你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在他看来，我孩子也生了，他彩礼也收了，我才二十来岁，你小舅舅又马上要读大学了，需要很多钱，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我的。

　　你外公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这笔钱和他回家，再……可是那时灵儿才刚刚出生，我也是人，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我不敢违抗你外公的意思，只是哄了他回去，说还需要一份离婚协议书，等我想办法让你爸爸签了字我就回家去重新嫁人，换钱给弟弟读书。

　　你父亲高高兴兴的打算着这一笔钱要怎么花的时候，我告诉他钱被我不小心弄丢了，他虽然惊讶于我的粗心大意，却没有对我说半句重话，而是安慰我说，他握着我的手说，没事，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只要我和孩子们没事就好，以后再把钱弄丢了也没关系，但千万要记住，不能把人弄丢了！

　　我当时靠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我嫁给他不能不说是有目的的，我不讨厌他，但喜欢的却另有其人，即便我为他生了两个孩子，我也只是机械的木讷的执行任务，他对我的关心永远比我对他的多得多，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认真的接纳了这个男人，可是我马上又要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沈浮生给她递了张纸巾，自己也偷偷的擦着眼泪，待楚瑞芳情绪稍平复些，她才问：“喜欢的另有其人？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那就说来话长了！”楚瑞芳叹道，“那得从你出生的时候说起，这些事情，你或许可以去问问秦秋，或者薛凌轩吧！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叫薛凌辰。”

　　“薛凌辰，那——”不就是薛步云的爸爸吗？沈浮生没敢问下去，楚瑞芳却已经点头默认，“是他！他是个真正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芝兰玉树，他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在我阴沉沉的天空里，他是一束偶然路过的光。”

　　竟然是这么高的评价，沈浮生沉默了，那该是怎样的钦慕啊？ 他比时光更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