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比人们想象中来得快，内务府的人手忙脚乱的又给各宫分发了炭，接连几天的大雨让人们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
永宁殿内暖意洋洋，柔妃靠在小榻上听着春令向自己转告眼线报上来的消息。
宫檀月这段时间没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听到偷溜出府时柔妃眉头跳了跳，之后便再也没有别的异样了。
直到春令说完，柔妃才朝她挥挥手，“下去吧。”
冬阕担心柔妃对宫檀月有不满，看着春令退了下去，转头正想要开口劝劝柔妃。
柔妃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本宫看不清楚。”
被一眼识破，冬阕住了嘴。
“那个小郡主挺好的。”柔妃说罢，手伸出来，冬阕赶紧上前接住了，柔妃借力起身，走向窗口，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小声嘀咕：“你说这雨也没下多大，怎么吹进来的风这么凉呢？”
宫檀月看着站在雨里不走的小麻子，小麻子也看着她。
两人一个在走廊里，一个在石阶下。
春天的细雨并不会像夏天的阵雨那样打在身上疼，却很冷。
小麻子已经浑身湿透，依然犟着脾气站在那里跟宫檀月对视着。
在院子两边走廊里躲着避雨的下人们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怀恩叹了口气，转头看了那几人一眼，眼中的警示让他们噤了声。
这一幕的原因很简单。
宫檀月选择了风翼辰给她的选择之中的第一条。
她不难从风翼辰给她的选择里看出，风翼辰是想让她把小麻子留在身边的，坦白也好，不坦白也好。
但宫檀月不想。
自从知道小麻子和她的娘亲之间的事之后，看到小麻子她就会下意识的想到怀恩。
“我娘救你也不是想让你从家里偷跑出来报恩的。”宫檀月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说出这句话。
小麻子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重复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今早宫檀月做好了决定，便把小麻子叫进屋里来。
该说的都说了，然后宫檀月提出让小麻子带上这几个月的月钱回家。
她看到小麻子的脸色立马变了。
小麻子在她说完那些话之后许久没有再吭声，唯一说了两个字。
“我不。”
带着孩子气的两个字使宫檀月有些哭笑不得。
“我娘当年不过是觉得你可怜罢了，她心地良善，再世时不知帮助过多少人，你不过是那些人之中的一个罢了。”宫檀月的语气不由得强硬起来。
小麻子听罢笑了笑，“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何干。”
宫檀月顿住了。
许是这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让宫檀月的脾性都无法像以往那么宽和，所以现在小麻子就站在这雨里。
怀恩无奈的看着宫檀月，想要开口替小麻子求求情。
她也是为报恩而来，小麻子心中所想她再清楚不过，而宫檀月担心的那些她正是经历过来的。
两个人都没有错。
“小姐...”怀恩小声道：“让奴才等会儿和小麻子聊聊吧。”
宫檀月看了一眼身旁的怀恩，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折身进了屋。
那边念念叨叨的下人们或许是觉得无趣了，早已经散了，怀恩走上前把小麻子拉到走廊里，一个有眼力的小丫鬟赶紧递了一件外袍上来，怀恩朝她点了点头，披到了小麻子身上。
“你现在先去洗个澡，我一会儿跟你谈谈。”怀恩说罢捏了捏她的肩膀，对她笑了笑。
宫檀月在屋子里坐着顺气，盯着眼前的杯子出神。
没过一会儿，怀恩进来了，宫檀月看向她，眼里的探寻几乎呼之欲出，怀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笑道：“小姐和小麻子都是为了对方好，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我只是不想她和你一样......”宫檀月说完才自知失言，下意识的看向怀恩。
怀恩早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小姐。”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严肃，宫檀月一时间竟被她给唬住了。
“您怎么不明白呢？”怀恩调整了语气，温声道：“跟在小姐身边不是小姐选择的，而是我选择的。”
“人心难测，奴婢只是不想让小姐在这深宅里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怀恩从小就在看人眼色的地方生存，对人心再了解不过，这深闺宅院里哪有什么忠诚真心，即便是嫣儿，也......
怀恩止住了心里所想，正色道：“奴婢经历太多了，跟在小姐身边需要经历什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小姐估计是总念着奴婢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小姐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啊。”
宫檀月疑惑的看着她。
“没有人是一直都不变的。”怀恩道：“小时候的我草木皆兵，和一个车里的其他小孩从来都不扎堆，后来被您从笼子里买出来，走散，我去做乞丐，不是所有的乞丐都那么好心的，后来遇到了林恣......”
“每一个阶段的我都是不一样的。”怀恩看着宫檀月，眼神和语气是以往从未有过的认真，“奴婢一直都想跟您说这件事，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奴婢所说的这些句句出自真心。”
“小姐，不管什么路，都是奴婢自己选的。”怀恩突然觉得鼻头一酸。
宫檀月怔怔的看着怀恩，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我...”宫檀月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
每一个阶段的怀恩都是不一样的。
前世那个为她挡了一剑的怀恩又是怎么样的呢？
那个还是“十三”的怀恩。
“你下去吧。”良久后，宫檀月对怀恩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怀恩知道宫檀月现在需要一点时间。
小麻子那边或许也要费上一番口舌，但是怀恩是打心底的想让小麻子留下来的。
她不像宫檀月那样想了那么多，那些所谓的“改变”，或者是“以后”。
宫檀月现在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很多时候她出去办事心里都会不踏实，总是想着快点办完事赶紧回府，生怕宫檀月出什么事。
但若是小麻子在就不同了。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