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回到偏院的时候，小麻子已经洗完澡在自己床铺上坐着了。
烛台在她身侧的箱子上，摇曳的火光照亮她的脸颊，却使得另一边显得更加的阴暗。
下人们纷纷围在门口，将头探进来，怀恩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为首的丫鬟谄笑一声，打着哈哈拉着众人跑了。
怀恩转头时，看到小麻子正看着自己，顿时扬起一个笑容，还未等她走近，小麻子就转开了头，也不知是在看蜡烛还是烛火。
怀恩愣了愣，无奈的牵起嘴角，走到床边坐下，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感受。”
小麻子的手捏了捏被子，怀恩也不着急，慢慢的说道：“我与你一样，小时受小姐恩惠，如今到府上来报恩。”
“那为何你就可以，我就不行？！”小麻子猛地转过头来问道。
小姑娘面庞稚嫩，眼神中的坚毅却不容置喙。
怀恩看着她的眼神愣怔片刻后笑了笑，道：“或许是因为在我之前没人找她报恩吧......”
怀恩从没想过宫檀月为何会突然注意到自己，仅仅是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但这样的疑虑并未在她的脑海里存留太久。
“什么意思？”小麻子偏头问。
怀恩把疑虑抛开，道：“我的意思就是，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说服小姐让你跟在她身边。第二，回家。”
“为什么？”小麻子一脸不解，夹杂着莫名的焦躁，语气不满：“我可以就在院子里，和以前一样做个杂使丫头，为什么非得跟在她身边或者回家？”
“小姐既然知道你来府里的原因，定然不能让你还像以往那样了。”怀恩叹了口气，“更何况，当初救你的也不是小姐，是柳夫人啊。”
“姥姥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麻子轻哼一声，“既有‘父债子偿’这个说法，为何就不能将柳夫人授予我的恩情报以郡主呢？”
“......”怀恩想了想，好像也挺对...
“小麻子。”怀恩正色道：“我这次不是来劝你回去的。”
她要小麻子跟在小姐身边，之前林恣传来的消息里提到小麻子武功了得，又能用药识毒，这对宫檀月来说有着莫大的好处。
“我会劝小姐让她留下你，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小姐的顾虑。”怀恩下意识的抚上之前受伤的那只手。
“若是跟在小姐身边，你可能会被威胁，或者成为其他人的人质，用于要挟小姐，跟在小姐身边，言行就要有所收敛，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成为别人拿来要挟小姐的把柄。”怀恩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又加了一句，“你还得不怕鸟。”
宫檀月关上了窗户，靠在一旁，神色凝重。
自从她察觉四周总是有人在监视自己时，宫檀月便处处小心。
春宴之后那种感觉越发明显，好像四周随时随地都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样的现象让她不得不谨慎起来，如果是风翼辰会怎么做？
风翼辰？
为什么要想他会怎么做？
宫檀月抬脚往后踢了几下。
没出息。
飞驳在那边叫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宫檀月让他叫的心烦意乱，转头瞪过去，他却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飞驳啊。”宫檀月走过去将手指伸进鸟笼戳了飞驳几下，小声嘀咕着：“你可得保护好我啊，有人现在盯着咱们呢。”
飞驳叫了两声。
“为什么要告诉睿王？人家现在说不定在和哪家姑娘倾诉衷情呢。”提起风翼辰，宫檀月便不免回想起春宴那日。
带着些许冷意的白色太阳就在那两人上方，范宛然的笑容和风翼辰看着她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刺目了。
但偏偏宫檀月看得很清楚，她也记得很清楚。
如果时间真的会停止，那一刻对宫檀月来说便是停止下来的。
不然为什么，她会在那么短的时间还刻意去看他身上有没有哪一样东西是自己送给他的呢？
飞驳见眼前的人突然不再说话，神色黯然，于是又唧唧叫了几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飞驳这个方法很管用。
宫檀月回过神来，看着飞驳抖了抖自己的翅膀，勉强的牵起嘴角笑道：“我们飞驳的羽毛真是漂亮啊。”
飞驳像是听懂了自己是在被夸奖似的，骄傲的扬起了头，高昂的叫了两声。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怀恩拉着小麻子过来的时候，宫檀月正在把桌案后面的书架整理规矩。
“坐吧，咱们一会儿好好聊聊。”宫檀月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架，又把桌案上写过的废纸都揉了起来扔进一旁的字纸篓里。
怀恩见状拍了拍小麻子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姐，雨停了，奴才把飞驳带出去玩一会儿。”怀恩说着走过去拎起飞驳的鸟笼。
“去吧。”宫檀月拍拍手。
怀恩走后，宫檀月看了一眼小麻子，没想到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一会儿，最后还是宫檀月先开口。
“没感冒吧？姜汤喝了吗？”
怀恩说要给小麻子准备姜汤，但小麻子没要，急着要过来找宫檀月说清楚，结果在门口却犹豫了，耽搁了好一阵。
小麻子一回想起在门口犹豫的模样就觉得丢人，又不敢直说没有喝，一时半会儿没说上来，正要开口，就听宫檀月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等会下去再喝也不迟。”
“怀恩说...”
宫檀月看着小麻子开口，“怀恩说”了半天也没下文，只能接话道：“怀恩说让你留下来吗？”
“不是！”小麻子下意识反驳，怀恩说过这是她们俩的秘密，但她却不知道，宫檀月多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怀恩心里想的什么呢？
“那你不想留下来吗？”宫檀月又问。
“不是的！”小麻子赶紧摇头。
“小麻子。”宫檀月走过去抬手将她的耳发抚顺，温声道：“你得知道，若是想要跟着我，今后会遇到的那些危险。”
“我知道。”小麻子又点头。
宫檀月看着她带着期盼的眼神，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问：“你是真心想要留下的吗？”
“嗯！”小麻子拼命点头。
“那便留下吧。”宫檀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说道。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