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背上有三根条形疤痕，痕迹深浅不一。风翼辰拢上袍子，随手扎了一根腰带，把乌黑的长发从长袍里拢出来，用发绳随意的捆上了，端起一旁的酒樽喝了一口。
“痛快。”
说罢打了一个酒嗝。
李易帜为难的看着眼前的风翼辰，开口又要劝，被风翼辰一指，立马闭上了嘴。
“本王不过今日兴致颇佳，小酌一杯。”风翼辰端酒的手有些微颤，“如今也只是微醺，你担心什么？”
王爷，您哪儿能算得上是微醺啊。
风翼辰醉酒不显脸，平日即便是喝上两坛也面不改色，现在他的脸上已经泛起薄薄的一层绯红，眼角更是红得像是哭了两个时辰似的。
这怎么看也不能是微醺啊，已经很醺了啊王爷，醺得已经脱了好几次衣裳了，您也不能对卑职干点儿什么啊。
不过兴致佳倒也不是假的。
毕竟今天晋王在皇上面前吃了一个瘪，皇上又紧随其后的大肆夸奖了他们家王爷一番，生怕朝野上哪位大臣不知道他家王爷现在比晋王更得皇上喜欢似的。
强烈的对比引起了晋王的极度不适，他家王爷很适。
就连李易帜也觉得很舒服，就是那种碾压对手的舒服。
不过他知道，王爷今天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甚至这个只占极少数的原因。
主要还是因为今天在街上碰到玉荣郡主了。
你个没出息的王爷。
李易帜想到这里又转头看了一眼门外。
还好他早早的把其他人都遣退了，不然风翼辰这丢脸模样要是被人说出去，明天早上等风翼辰醒了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再转头风翼辰已经睡过去了，衣服也又脱了。
李易帜叹了口气，把风翼辰的袍子拉好，拖着他到床上去了。
这两个月王爷和玉荣郡主的联系不多。
除了那次和王爷一起去了蓟府之后，玉荣郡主又传信来几次，不过他没有看到内容，只知道王爷看完之后的神色不一，可见信中说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同一件事。
伺候着风翼辰脱鞋盖被，李易帜悄悄退出了房间。
宫檀月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锦盒，犹豫着打开了盖子。
锦盒做得很好，有一个隔层，上面的是嫣儿的头面，宫檀月亲自选出来的，里面的金簪是宫檀月觉得最适合嫣儿的，上面用粉玉石缀了几朵小桃花上去，稍显俏皮。
拿开隔板，看着里面的那套喜服，宫檀月却不敢上手摸了。
看了一会儿，宫檀月把隔板放回去，又把头面一样一样的都放好，盖上锦盒，转身呼出一口气。
后天嫣儿就要出阁了。
她理应到场。
可她却突然有点儿怕。
鞭炮声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蓟治平坐在马上笑着对众人道谢，从蓟府出发，到了嫣儿家。
宫檀月站在门口，见不远处有人来了，喊了一声：“怀恩！”
“来啦——”怀恩转头对立面的人喊道。
今早起了一个大早，宫檀月现在迷迷瞪瞪的，入眼全是一片火红，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反应什么红色恐惧了，她想赶紧回府睡觉。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今年这个新状元要娶得是尚书府的小丫鬟，但是这个丫鬟来头不小，背后有人呢。
议论的声音依然不少，但是谁也不能说这位状元郎娶得不对。
宫檀月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围在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的几个人，那几个人瞬间噤声。
新郎官领着敲锣打鼓的一群人到了门口，宫檀月对他行了一礼，高声道：“蓟大人，我家嫣儿今后交与你，若是受了委屈到我这儿来哭，我就将她收回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纷纷道宫檀月这话说错了时候，宫檀月笑了笑，高声道：“我就是要在这儿给他一个提醒，他若是这会儿后悔了，嫣儿还是黄花闺女，我便不怪他，他若是日后对不起嫣儿......”
“玉荣郡主提醒得是。”蓟治平是个知事的，赶紧转开话题，问：“不知在下是否能够进去了？”
你没成过亲吗？
确实没有。
宫檀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怀恩端了个火盆出来，对蓟治平说了一句：“来，新郎官儿的马高抬贵脚，让让。”
蓟治平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长安的礼俗是不需男子进门迎妻的。
之后的过程，宫檀月都记不清了。
哭上轿时嫣儿总哭不出来，怀恩便逗她，结果一路都是欲哭又笑，到了蓟府，对拜时两人磕了一下，敬酒时又有人将酒洒在了蓟治平的喜服上。
要是说起，宫檀月又是能想起来的。
她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婚礼，最后的结局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总的来说，是一场盛大的。
是她羡慕的。
到场的人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小门小户也不少，多是以往总照顾朱奶奶的那些。
在这婚礼场上倒是谁也不分谁。
晋王都来走了一遭，可睿王没来。
宫檀月想到风潇泓时皱了皱眉，两人在蓟府花园拉扯的场景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见了，想起风翼辰没有来，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之前分明约好在亭子里会面，结果她在蓟府的花园亭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看不见他，若不是等他，她也不会遇上晋王了。
“小姐，水放好了。”怀恩敲敲门。
“好，来了。”宫檀月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
浴堂里氤氲缱绻，怀恩伺候她脱了衣服，刚下水还觉得有些烫，躺了一会儿就适应下来，水面上的花瓣衬得她的皮肤更白，怀恩想像往日那样给她搓背，宫檀月想多泡会儿，遣退了怀恩，自己一个人坐在浴桶里。
发愣。
水面上的热气像是钻进了她的脑袋，在她的脑子里搅成一团，把那些繁杂的事情全部都赶了出去，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了。
嫣儿嫁人了。
宫檀月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尚书府里，剩下的属于她的，只有怀恩和那只胖鸟了。
宫檀月闭上了眼睛，沉入水底。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