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翼辰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宫檀月还在水底感受着被流动的温暖包裹着的感觉。
所以他没有看到浴堂里面有人。
浴堂是在沉珠苑的后面，风翼辰想在这儿捯饬一下自己，于是就在他爪着手扯着被寒风吹得缠绕在一块儿的头发时，宫檀月钻出了水面。
浴堂短暂的寂静了一会儿。
宫檀月张嘴，风翼辰下意识的一手捂住耳朵一手蒙着脑袋。
这一定是他这二十一年最狼狈的一天。
心中所想的尖叫声并没有贯穿他的耳朵，他听到宫檀月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太冷静了。
风翼辰放下手，看着坐在浴桶里冷静的和自己对视的宫檀月，沉吟了一下，道：“我...随便走走。”
宫檀月的头发还服服帖帖的粘在她的脸上，一直往下，漂浮在水面上，刚好遮住了他不能看到的地方。
说实话，风翼辰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往门口走两步，这样会离浴桶近一点儿。
宫檀月抬头看了一眼浴帘，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拉浴帘的习惯。
她其实差点儿就叫出声了，但是她迅速的反应过来，如果她叫出了声，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很简单的收场了。
最少她得嫁给风翼辰，如果风翼辰不愿意娶，她就只能被宫傲天赶出尚书府。
所以她硬生生吞下了自己的尖叫，显得很冷静，很自持。
风翼辰顺着她睫毛上的水珠往下看，一直到锁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王爷。”宫檀月抬手把脸上的头发拨开，又往水底坐下去，只留了个脑袋在水面上，她看着风翼辰说：“您如果想找我，现在可以先去院子里的小亭子等一会儿，不过可能会被看到，你也可以先去屋子里，但是飞驳可能会啄你。”
飞驳和风翼辰不亲，见一次啄一次。
风翼辰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一直看着宫檀月是有些不对劲，于是转身看着面前的墙，无奈道：“需要我帮你把浴帘放下来吗？”
“不了。”宫檀月说，“我正好也有事要问您，马上就过去。”
宫檀月进门的时候，看见风翼辰和飞驳一人一鸟对视着，对视得她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好像要打起来了似的。
桌子上有新泡的茶，看着宫檀月的视线，风翼辰解释了一句：“是那个小丫鬟泡的。”
换做平时，风翼辰肯定不会这么多此一举的解释，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和平时太不同了，太不平时了！
刚洗完澡...不刚泡完水的宫檀月也觉得有些尴尬。
于是两个人这么尴尬了一会儿，打破这份尴尬的是那只胖鸟。
他的食栏里没有米了，宫檀月去给他的食栏里倒了些小米，又坐回桌前，两人的气氛这才好点。
都默契的没有提到刚才的事，宫檀月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问时，风翼辰就已经开始解释起来了。
“今天原本已经在路上了，结果铁骑营那边出了点事，处理完了再折回去时，蓟治平说你已经走了。”
确实，她吃过午饭就走了，不过是悄悄走的。
吃了午饭之后的她已经不需要再睡回笼觉了，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然后就开始忍受不了满眼的火红了。
“本王...嗯...我还是去坐了一会儿。”风翼辰说。
宫檀月抿抿嘴，道：“我不喜欢那么红的地方，所以就提前走了。”
不喜欢红色？
风翼辰眨眨眼，默不作声的记在心底。
于是之后他送给宫檀月的东西里没有一样是红色的，直到准备婚礼时犯了愁，那时宫檀月早已不在意这些，见他心情不好问他为什么，听到原因之后笑弯了腰。
两人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从蓟城回来之后，宫檀月觉得两人挺熟了，没事会给他写点儿信慰问一下他，有时候会在信中提及自己听到的一些消息，有时候也“卖一卖爹”，会告诉他宫傲天最近的一些状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宫檀月现在更像是风翼辰安插在尚书府的眼线？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宫檀月抬头看向风翼辰时，正好看到他在看自己。
面上一烧，宫檀月转开了头。
月中的月亮都很圆，院子里的那一树桂花开得很繁，但是落得也快，怀恩扫地都扫出了情绪来。
桂花的香味在两人之间萦绕着，风翼辰突然有点儿想吃桂花糕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宫檀月看着飞驳突然说：“明天王氏会安排新的丫鬟到我这里来，这段时间王爷就别突然跑过来了。”
宫檀月再不招人待见，也是尚书府的嫡女，以往她不被重视，受了委屈也没人管她，可如今她还有一层郡主的身份，没人敢怠慢她，王氏也不敢。
嫡女的院子里必须要有两个一等丫头，所以嫣儿嫁出去了，就得有新的人来。
风翼辰知道他的心思，点了点头。
宫檀月不确定明天来的人是不是干净的，毕竟王氏这个人对她意见奇大，她又不能直接自己找丫鬟，必须得王氏安排过来的走了，她才能用自己的。
她叹了口气，觉得尚书府这个规矩真的有点问题。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风翼辰便走了。
宫檀月杵着脑袋望着天上的月亮，她觉得最近风翼辰很不对劲。
以往风翼辰在她面前总是一副“你给我跪下说话”的气场，后来到了蓟城，她觉得风翼辰挺惨的，听李易帜说他被小匕首割一下能痛上一个礼拜，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夸张，但是风翼辰伤口愈合的过程确实比一般人更长。
不过愈合完了也很好，皮肤和没受伤没什么两样。
现在风翼辰...有点儿躲着她。
说不上别的什么，宫檀月觉得有些不满。
打心底的不满，却又是没来由的。
翌日。
庭院内站着一排姑娘，高矮胖瘦按着顺序站的。
宫檀月看着这四个人，又看了一眼王氏。
“你随便挑一个吧，剩下的分到玉璧居去做杂使丫头。”王氏低头抠着指甲盖。
算了，宫檀月觉得，这狗屁规矩不遵守也罢了。 嫡女成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