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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曹愚鲁有了动作,何笑天身后的一名青年人立刻将手按在了腰后,双目紧盯着曹愚鲁,一字一顿的说:“不要乱动。”
曹愚鲁抬眼看了看青年人,语调平和:“二十步以外,枪或许比我快。现在这个距离下,我比枪快。”
曹愚鲁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语调上的波澜,也听不出多少情绪,就像是在叙述一件普通平常且毫无疑义的事情。
在听到曹愚鲁这么说之后,何笑天身后的另一名青年人也将手放在了腰后,显然是握住了插在腰间的手枪。
“没有意义。”
曹愚鲁的右手垂在身侧,手指有规律的轻轻弹动着,“两把枪,一样没有意义……就算是你们现在拔出枪,用枪口对准我,把拔枪、预备的时间省下来,那也一样没有意义。”
看着那两个青年人,曹愚鲁稍稍示意双方的距离,嗓音低沉:“这个距离下,我比枪快。”
“曹愚鲁……”
何笑天端坐在座位上,双眼盯着周毅,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曹愚鲁,李老钜子的另一名亲传门人,墨家这一代的‘七杀君’,掌握着墨云锋,用刀的大高手,在江湖上闯出了个‘小孟德’的绰号,但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位‘小孟德’是出身墨家的‘七杀君’,相比墨家七杀君这个称号,‘小孟德’这个绰号倒是在内外江湖上都更响亮一些。”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何笑天的视线一直落在周毅脸上,根本不去看别人,“我说,你们俩可不要对这位‘小孟德’随便拔枪,这可是位真正的凶人。在这种距离下,你们手里这两把枪确实制不住他。”
“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啊……”
何笑天“嘿嘿”一笑,“如果说这两把枪指着的不是你,而是坐在这里的少钜子……小孟德,七杀君……你又该怎么办呢?”
曹愚鲁目不斜视,盯着那两名青年人,“先杀了你。”
“哈,哈哈……”
何笑天干笑了两声,看看周毅,“少钜子,好部下啊……难得,真是难得。”
周毅点头一笑,“过誉了。”
“好了,大家不要置气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正经事。”何笑天摇着头,“关于李青的死,我……”
“关于李青的死,我是这么看的。”
周毅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何笑天,“我走进这个餐馆之后,你就一口一个少钜子,也说自己是法家的门人。在这种情况下,这就是两个江湖人在谈话,对吧?”
没等何笑天说话,周毅继续说:“既然是两个江湖人在说话,那这就有趣了……一个墨家门人死了,你这个法家人要跟我要一个交代?江湖人说江湖事,”
“倒也不是要跟少钜子要个交代。”
何笑天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周毅又点燃一支烟,“你猜?”
何笑天沉默片刻,“应该是自杀。”
“你看?”周毅一摊手,“这不就简单多了?还有什么要谈的?”
“一些消息。”
何笑天说:“我们需要一些消息……在这件事情里我们出了力,理应得到一些回报。这些消息本来是要从李青那里问出来的,但现在李青自杀了,少钜子作为最后一个和李青谈过话的人,应该能告诉我一些消息。”
“告诉你一些消息……哈。”周毅摇头笑着,“法家手眼通天,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们,我能给你们什么消息?”
“少钜子过誉了。”何笑天说:“总是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的,多收集一些消息没害处。”
“嗯……”
周毅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个消息……或许对你们能有所启发。”
“哦?”何笑天来了精神,“少钜子请讲。”
“李思玄、齐鸿天、柳武……这三个人的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
“不陌生。”何笑天点头道:“李青背后的人就是李思玄和齐鸿天,林城里的无差别投毒案虽然是李青做的,但也和李思玄齐鸿天有关系,毕竟李青的目的是为了……”
说到这,何笑天看着周毅一笑,没再说下去。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但是跟李青谈过之后我发现我错了。”
周毅说:“李青虽然是在为李思玄和齐鸿天办事,但这也只是装出来的,他从头到尾只效忠柳武一个人。”
“有这种事……”何笑天挑了挑眉毛,“之前就听说过李思玄齐鸿天和柳武之间的事情,说是柳武已经被彻底的架空了,并且自己毫无反抗的意思,甘心做个台面上的傀儡。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可是值得商榷了……柳武在暗中筹谋些什么事情?”
周毅摇头:“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想也知道,谁能心甘情愿的被手下架空,做个废物傀儡呢?但凡有点搏一把的机会,肯定是要搏一把的。”
“这消息或许有用……”何笑天想了想,继续追问周毅,“其他的呢?”
“只有这一个消息了。”周毅说。
“少钜子和李青聊了那么久,只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何笑天笑着摇头,“我很难相信这个说法。”
“想什么呢……肯定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消息啊。”
周毅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何笑天,“李青跟我说了不少事情,但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一件事情。其他事情都跟墨家内部的机密有或多或少的牵扯,不能告诉你们。”
“这……”何笑天皱起了眉头,“就这一个消息?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啊少钜子……我不知道你和王狱是怎么合作的,但是据说你们的合作相当顺利。难道王狱也只能从你这里拿到这种消息?真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要思考一下王狱是否在和您合作的时候出卖了法家的利益,或者是没有为法家争取应该得到的利益了……”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
周毅顺手摁灭了烟头,“我给你的消息到底有多大的价值,我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这个消息就像一把钥匙,能用来解开很多问题。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再去看柳武做过的事情,去看齐鸿天李思玄所做过的事情,甚至去追溯李青所做过的事情……肯定会有新的发现。”
“至于你们到底能发现多少事情,能从这些事情里得到多少东西……那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哎呀!”
何笑天以掌击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多谢少钜子提醒!不然的话,我还以为少钜子给我的这个消息没什么太大的价值呢……多谢,多谢。”
“客气了。”
周毅“嘿”笑着,拍了拍手,“行了,今天就这样了……回头再联络吧。”
“这么赶时间?”何笑天意外的看看周毅,“我还想为少钜子亲自下厨,做一席好菜,然后和少钜子喝两杯呢。”
“算了,昨晚一夜没睡,得补补精神。”
周毅笑着站起身,向何笑天一点头,“再见。”
“好。”何笑天点点头,“少钜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留步。”
周毅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他身旁的曹愚鲁默不作声的捡起了周毅丢下的两个烟头,将烟头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方巾和一小瓶白酒,将方巾用白酒浸透了之后,用方巾擦净了周毅双手触碰过的所有角落。
这样一来,周毅的唾液和指纹就都不会留在这里了。
以法家人的能力来说,如果让他们得到了周毅的唾液和指纹,他们完全有能力用这些东西做出不少文章来。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曹愚鲁向周毅点了点头,“干净了。”
“好。”周毅点点头,又看着何笑天一笑,“见笑了。”
“不会,不会……”
何笑天轻轻笑着,“少钜子谨慎,令人佩服。”
曹愚鲁做这些的同时,店外的卷帘门也“哗啦啦”的倒卷起来,让阳光透入了如同身处深夜的餐馆。
向何笑天轻轻一点头,周毅带着曹愚鲁离开了餐馆。
在餐馆门口等了不到一分钟,徐痴虎开车过来,接上了周毅和曹愚鲁。
——进入餐馆之前,周毅就让徐痴虎留在车里,准备接应自己和曹愚鲁。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变故,徐痴虎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点令人瞠目的事情了——例如驾车撞开餐馆大门之类。
所幸,局势还没有严峻到那个地步。
开着车,徐痴虎看看周毅和曹愚鲁的面色,却发现两人面色不怎么好看,都微微皱着眉头,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
加着小心,徐痴虎低声问:“魁爷……咱现在去哪儿?”
“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吧,你看着办。”周毅心不在焉的说。
“好。”徐痴虎点点头,不再多问,免得打扰了周毅的思考。
周毅用指头轻轻敲打着额头,眉头紧皱。
何笑天的出现,印证了金石开对周毅的提醒。
而金石开对周毅的提醒,可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昨晚一夜未眠,周毅将金石开的话翻来覆去的琢磨了无数个来回,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痕迹。
本以为那些“痕迹”或许是自己错解了金石开的意思,但何笑天的出现,让周毅对自己的判断没了那么多怀疑。
手指轻轻敲着脑袋,周毅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
因为李青在林城里所做的事情,王狱正在追查他以及他身后的李思玄、齐鸿天;
李思玄和齐鸿天虽然已经架空了柳武,但在台面上仍旧是柳武的下属;
追查李思玄和齐鸿天的同时,王狱一定会直接或者间接的查到柳武头上去——柳武和齐鸿天、李思玄在台面上毕竟还是一体的,被两人牵连实属正常;
代表跨海会而来的常浩在要挟“方雨”的时候,不仅想要从“方雨”这里拿到有关第七局的消息,还要法家的消息;
常浩不会面对来自法家的威胁,却需要法家的消息。为什么这样?因为有些和常浩有联系的人正在面对来自法家的威胁,他们需要更多的消息;
是谁在和常浩联系?常浩对李青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而李青又是表面上为李思玄、齐鸿天卖命,实则是在为柳武办事。能把他卖给常浩的,除了李思玄和齐鸿天之外,还有一个柳武;
而柳武也确实在和跨海会接触着,他想要借着跨海会的力量,将李思玄和齐鸿天彻底收拾掉——而这一点,又都落在李齐二人的眼中;
在被王狱追查到某些痕迹之后,柳武便借助了常浩的力量,要从他这里获取更多的消息,也要让常浩能够和周毅取得更进一步的合作。为此,他选择了弃掉李青这枚棋子——放弃一个李青,可以让柳武获得来自各方面的好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周毅心里盘算着:如果一切顺利,柳武可以通过常浩从“方雨”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从而借此摆脱、解决掉追查自己的法家人——也就是王狱;常浩将李青交给自己,可以和字迹取得更进一步的合作,从此自己就要一步步受制于常浩;借着自己“墨家少钜子”的名头,借着跨海会的势力,柳武可以清理掉李思玄和齐鸿天,不再做两人手里的傀儡。
可惜。
周毅心里叹息着。
可惜啊……
可惜常浩棋差一招,不知道“方雨”根本就是金石开和自己故意卖的破绽,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算计,在准备擒获李青的同时遭到算计,被“方雨”活活坑死;
可惜柳武自以为计划绝妙,却没想到他所做的事情都落在李齐二人眼里,二人时刻准备以“勾结跨海会”的罪名来彻底收拾掉他。在李青落入自己手里,被“清理门户”之后,李齐二人就会以“清理门户”的名义和“勾结跨海会”的罪名来光明正大的干掉柳武;
可惜……
周毅轻轻的,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格格”的咬着牙。
在金石开提醒自己之后,在何笑天出现之后,再重新去想这件事情,周毅意识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柳武可以接触跨海会,但李思玄和齐鸿天同样可以;
柳武对李青的事情一清二楚,但李齐二人同样对李青的事情一清二楚;
向常浩出卖李青的可以是柳武,但也可以是李齐二人;
王狱追查的是李齐二人,追查到柳武身上最多只是顺带,柳武何必不惜出卖李青这个重要棋子都要得到相应的消息?
恐怕是王狱在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下,查到了一些对柳武而言十分重要、关键的事情,正要打中他的七寸;
除了李齐二人,还能有谁会这么做?
王狱被误导着查向柳武,所以柳武要解决掉这个麻烦,但李齐二人又何尝不想除掉王狱?王狱真正的目标可是他们两个,不是柳武。
借着柳武的手——甚至只是借着柳武的名义——来除掉王狱,对李齐二人也有好处:除了正在追查李齐二人之外,王狱还是自己和法家沟通的桥梁,除掉他,自己想要再和法家顺畅的沟通就会变得很困难,至少在一定时间内不会有这样默契的合作关系。
除掉王狱,李齐二人会更加安全,自己则会因此而遭到削弱。事后将这件事情推到已经被干掉的柳武头上,连追查都无从追查。
周毅甚至可以在心里推演出李齐二人大致的做事步骤:先和跨海会取得联系,然后借着跨海会的手联系柳武,让柳武担上“勾结跨海会”的罪名;让李青来对付自己,反手再出卖柳武,借着自己除掉李青的“清理门户”之举来牵扯上柳武,将柳武一并“清理”掉;将循着种种痕迹追查过来的王狱引向柳武,借着柳武的名义来除掉王狱,削弱自己的同时再给柳武安上一个让他彻底无法翻身的罪过。
从头到尾,都是阴谋算计。
这手段说起来也简单,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但就是这简单的一招,在李齐二人手里几乎用出了花儿。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如果这些推论能够成立的话,李齐二人是怎么发现王狱并且锁定王狱的?
王狱出身法家,身份隐秘,在开始追查李齐二人之后更是进入了“保密程序”,就连周毅都无从联系他。
身在这种保密程序之下的王狱,怎么会被李齐二人精准锁定并且针对?
正因如此,周毅虽然在知道常浩需要“和法家有关”的消息之后,就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根底落在这里,也知道大概是王狱的追查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但却没有做出太激烈的反应:想要针对保密程序之下的王狱,哪有这么容易?就算是被王狱追查到头上的人想要反抗甚至反杀,恐怕也很难给行踪成谜的王狱等人造成实质的杀伤,只不过是让王狱有些风险罢了。
除非,想要针对王狱的人拥有从法家内部而来的消息。
也就是说,除非法家内部有人希望王狱在这次行动中被人除掉。
金石开在对周毅的提醒中,留下了些许痕迹:有人会来替换王狱,并且会采取和王狱不同的方式、态度来和周毅接触……
在周毅反复琢磨之后,他听懂了金石开在这些话里留下的信息。
王狱对自己所采取的态度、接触的方式,必然不会都是出自王狱自己的想法,其中应该有一大部分都是法家的上层、王狱的上级的意思。王狱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处理和自己相关的事情,几乎可以视作法家对自己的态度。
现在,有人要替换王狱,要以和王狱不同的方式、态度来和自己接触……这种“接触”难道是某个法家人自己一拍脑门,觉得“哎呀我是不是可以和周毅接触一下”就能决定的?
这必然要经过法家上层的首肯!
这又说明什么?
这说明风向要变!
法家看待自己的态度要变!
在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周毅花了很多时间来捋顺自己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想看看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法家上层的神经,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变化。
可惜,思索无果。
但何笑天的出现,让周毅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何笑天不同于王狱,他是一名彻彻底底的、没有其他任何身份的“法家人”。
而王狱在是一名法家门人的同时,还是一名警察。
现在,何笑天这个彻头彻尾的法家人要来替换王狱,对待周毅的态度也随之一变。
如果……如果说这是法家内部派系争斗的结果呢?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派系,墨家内派系林立,法家难道就能免俗,能做到从上到下只有一种声音?
王狱这种身在警察系统内的法家人,和何笑天这种没有其他身份、做事的手段更接近“江湖人”的法家人,难道会是同一个派系?
如果说王狱所代表的那一派法家人在内部的斗争中失去了主动权,被人占据上风,那么,在“接触墨家少钜子”这种比较重要的事情上插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对于要替换掉王狱的何笑天而言,如果王狱死在了针对墨家人的追查行动中……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想要除掉王狱的未必是何笑天,何笑天对此也未必知情,但是从利益的角度来说,“除掉王狱”对何笑天以及何笑天背后的整个派系都有好处。
在这种情况下,通过某些渠道向齐鸿天、李思玄透露一些消息——一些可以直接指向王狱的消息——也不会很困难。
何笑天的出现,将周毅这个推论的最后一环补上了。
“都是他妈的借刀杀人的好手,但是我也不差,这局棋还没到收官的时候呢……”
咬着牙,周毅拨通了齐鸿天的电话号码,在听到电话里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后挂断了电话。
不到三分钟,一个网络电话打进了周毅的手机。
“少钜子,有什么指示?”电话那边的齐鸿天态度恭谨的问。
“一件事。”
周毅懒得跟齐鸿天废话,“我要王狱全身而退,不死不残。”
“王狱?”齐鸿天的声音里满是疑惑,“这是谁……没听过这个名字呀。”
“废话我不想多说,言尽于此。”
周毅压根就不搭理齐鸿天的话茬,自顾自的说:“事情是怎么回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既然把话传到了你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就自己掂量吧。”
说完,周毅径直挂断了电话,根本不去听齐鸿天要说什么。
“王狱啊……”
轻轻揉着发胀发痛的太阳穴,周毅心里暗暗想着。
“……希望是我想错了。”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