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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在高铁站外的一个餐馆里见到了张玄羽。
——何笑天在电话里跟周毅约在这里碰面，说是“见面谈谈，亲近亲近”，周毅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进入餐馆之前，周毅先望了望风，发现餐馆门旁站着一个不苟言笑的青年人，一连拦住了好几拨想要进入餐馆的食客。
除了这个青年人之外，周毅倒是没在附近发现别的人物——也有可能是对方提前做好了准备，隐匿在自己根本无从发现的暗处，正盯着打量着餐馆周围的自己。
“龙潭虎穴都得闯一闯……”
暗叹着，周毅带着曹愚鲁走进了餐馆。
本以为那个青年人要拦自己一下，但周毅走进餐馆的时候，那青年人对他视若不见，连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看这阵势，周毅心里就明白了九成：对方很清楚自己的事情，连这个负责看门拦人的都能精准的认出自己。
和曹愚鲁一前一后走进餐馆，周毅便看到了张玄羽。
张玄羽坐在餐馆靠角落的一个座位上，神态安定，浑身上下一丝不乱，显然是没受什么难为。
在她身旁不远处坐着两个女人，穿着制服式的西装，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感。
餐馆最中央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青年人，穿的很休闲，正在吃一个纸碗装的冰淇淋。
在他身后，还立着两个青年人，穿着和神情都和陪张玄羽坐着的那两个年轻女人没什么分别——一样的严谨而冰冷，让人难以亲近。
除了这些人之外，餐馆里没有别人。
虽然是大白天，但餐馆里灯火通明。
在周毅和曹愚鲁走进餐馆之后，餐馆外的卷帘门“哗啦啦”的放了下来，将门窗一起遮住，将这里和餐馆外的世界暂时隔离开了。
“哈……”
此情此景倒是让周毅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他看看身旁的曹愚鲁，“你刚去江城的时候，咱一起去餐馆里收拾那个小黄毛儿的事儿，还记得吧？当时也是这么个情况，但是当时把卷帘门给拉下来的人好像是我，现如今反过来了。”
“是。”曹愚鲁点头。
看都没看一眼坐在正当中的青年人，周毅径直走向张玄羽，上下看了她好几遍，“没事吧？大概是怎么回事？”
“没事。正准备登车的时候被警察拦下来了，然后就见到了他们。他们说自己是法家的人，想跟你谈谈。”张玄羽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向周毅晃了晃手腕上的手表，“唯一可惜的就是耽误了一些时间，赶不上高铁了。”
“没事就好。”
周毅点点头，“你先稍坐？我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好。”张玄羽点点头，“你忙你的。”
“嗯。”
对张玄羽微笑着点了点头，周毅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餐馆正中的餐桌旁，在吃着冰淇淋的青年人对面坐下。
自从周毅走进餐馆，这个青年人就没抬过头，一直在认认真真的吃自己手里的冰淇淋。正如周毅一样，他也将周毅视作无物，连视线都没往周毅身上落过。
在餐桌旁坐下，周毅搓了搓手，摸出了烟卷和火柴。
抽出一支烟，周毅在餐桌上轻轻的磕着烟卷，“嘿”的笑了一声，“我昨晚一宿没睡，你要是想谈点什么的话，咱可得快点。”
随着周毅主动说话，双方之间这无声的较劲初见了高低。
周毅明白，在这种时候，主动说话的那个人在气势上就稍弱了两分，对方的底气会更足几分。他也知道，在这种“互相无视”的无声较劲里，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沉住气，等对方先开口，否则就算是自己不落了气势，对方也会因为自己先开口说话而拥有更多心理上的优势，气势会更强几分。
——“气势”这种听起来玄之又玄、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知道正确的做法，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在屁股还没坐热之前就先开口，但周毅还是这么做了——在这个时候，他不在乎什么气势啊、心理优势一类的玩意儿，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时间。
“看出来了。”
青年人抬头看看周毅，伸手比划了一下，“你眼睛里血丝不少，看起来是没睡好……哎呀，我这个时间是不是挑的不太好？”
在周毅开口之后，这个青年人也不再闷着了。
“没关系。”周毅摆了摆手，打着呵欠，“我这会儿还顶得住……何笑天，是吧？”
“对。”青年人点点头，“法家，何笑天。在王狱处理完他的事情之前，我暂时接替王狱。”
“这事儿和她有关系么？”
周毅压根就不接何笑天的话茬，往一旁的张玄羽身上看了一眼，又看看何笑天，“嗯？”
“少钜子不要见怪。”
何笑天笑着说，“我本来不想这么做，这毕竟太唐突冒失，实在不好。但我又实在是很想和少钜子谈谈，怕自己人微言轻入不了少钜子的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冒然了少钜子和这位张家大小姐，实在是抱歉。”
“哦，呵呵……”
周毅点点头，又问：“跟她没关系吧？”
何笑天脸上的笑容不减，“没有，没有……耽误了张家大小姐的时间我也很抱歉，请少钜子海涵，也请张家大小姐见谅。不过请放心，我们会安排张大小姐坐上下一趟列车，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又看看周毅，何笑天问：“少钜子，您要是和张家大小姐不再说什么的话……我就让人把张大小姐送上车？”
“好。”周毅点点头，转过头看看不远处的张玄羽，“早饭还没吃吧？上车之前吃点东西吧……我就不送你了。”
“嗯。”张玄羽浅浅的答应了一声。
何笑天向张玄羽身旁的两个女人点了点头，“你们送送张家大小姐吧。”
门外的人拉开了卷帘门，那两个女人跟在张玄羽左右，陪着她离开了餐馆。
随着三人离开，卷帘门再度落下。
划着火柴点燃烟卷，周毅看着已经吃完了冰淇淋的何笑天，“想跟我谈谈，是吧……好了，谈吧，谈什么？”
“简单。”
何笑天问：“少钜子，我们的人昨天去你那里接收了李青，但这李青是死的不是活的……这是怎么回事？”
“哈！”周毅一笑，冲何笑天摊了摊手，“何先生这是和我开玩笑？这个道理很简单啊……因为李青死了，所以李青是死的不是活的呀……哈哈哈哈！”
“呵……呵呵！”
何笑天干笑了几声，没理会周毅的阴阳怪气，“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怎么死的……”
周毅抽着烟，脸上有几分感慨之色，“……他这死啊，也真是令人感慨。”
“李青这个人呢，作恶多端，做了很多坏事。我找到他之后，就和他深入的聊了聊，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做错了多少事。我们谈的不错，谈的深入、深刻，他向我打开了心扉，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的同时又痛哭流涕的忏悔，发誓要补偿自己所犯过的错误，并且永不再犯。”
“我看谈的很有成效，我是既高兴又口渴，就离开了房间去倒了两杯水。”
“唉……如果我没有去倒水的话，事情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我倒水回来之后，就看李青自杀了，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看到我之后，李青笑了，说自己左思右想，只能拿自己的命来偿还自己所犯过的错误，也算是给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一个交代……我虽然想要救他，但他死志坚决，对自己下手极狠，我也是回天乏术，毫无办法。”
叹了口气，周毅用一种悲悯的口吻说着：“他作恶多端，但好在能迷途知返，这也是好事。可惜，我和他聊天的时候没有下足功夫，没能让他彻底的脱离桎梏，他还是陷在杀戮中不能自拔，就连如何补偿自己的错误都是用自杀这种手段，实在是可惜、可叹。”
“哦……”
何笑天微微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李青是在和你谈过话之后，痛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自杀了？”
“对。”周毅点头。
何笑天冷笑，“能一席话就让人痛改前非，甚至以死谢罪，少钜子的话术可真是厉害。”
“错了，不是话术，不是话术……”周毅连连摆手，“话术这东西说来说去都有些诡诈的地方，不够真诚，这是不行的。我和他谈话的时候，是敞开心扉，以诚待人，跟话术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关系。”
“哦，呵呵……”何笑天摸了摸下巴，看着周毅，忽然问：“少钜子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是不该浪费了……少钜子有没有兴趣去监狱里和那些犯人谈谈？我想以少钜子的能力，应该是可以让监狱里的那些犯人一个个彻彻底底的痛改前非，打从心底悔改。如果这件事情能做成，那可是一件大好事。”
“好啊。”周毅笑吟吟的：“有时间的话，我很乐意去做这件事情。”
“择日不如撞日。”何笑天死盯着周毅，“不如就今天吧？”
“嘿嘿……”周毅笑意不减分毫，将手里的烟头摁在了桌子上，“……好啊。”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周毅身后的曹愚鲁向前迈出一步，站在周毅身侧，眯眼看着周毅对面的何笑天。
很明显，何笑天从一开始就想要给周毅一个下马威，无论是拦下张轩宇还是之后询问李青的死，都是他达成这个目的的手段。
而周毅呢，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跟何笑天好好聊。
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周毅是一点都不意外。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