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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接过手机,将手机上赵亭发来的资料看了一遍。
赵亭是真的挺有办法。他分别监控了当时处于高速服务区停车场上的所有汽车,将他们的动向、去处一一查明了。
其中一辆轿车的动向和资料耐人寻味:在曹愚鲁联系过赵亭的十分钟之后,那辆轿车驶出了服务区,从最近的高速路口下了高速,进入了一个小县城。
在这个小县城里转了几圈之后,那辆轿车进入了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之后,直到赵亭发来消息,那辆轿车都没再驶出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那个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系统是内网系统,和外部网络没有任何联系,黑入监控系统的手段没了用场。望闻问切的人员和消息渠道也没布置到这样一个小县城里,除了以技术手段进入这个县城的各个路口监控之外,别无办法可想。
不过,赵亭的人从监控设备上找准了那辆轿车的车牌号码。细查之下,发现那辆轿车的车牌号是个套牌车,是套用了千里之外一辆轿车的车牌。
而这个车牌真正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毅。
这并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完全的同一个人——那辆轿车、那个车牌的所属人就是周毅,无论是照片还是身份信息,都是周毅自己的。
查了一圈却查到了周毅自己身上,这让赵亭在深感诧异之余,也知道自己是查到了真正的硬茬上。在此之后,他就没再继续追查,将这件事情详细记下,回报了曹愚鲁。
看过了这些消息之后,周毅不由得失笑:“哈……第七局还给我安排了一辆车……我是不是得谢谢他们啊?”
自己到底有没有一辆远在千里之外的轿车,周毅还是很清楚的。
这事儿是什么意思,周毅心里更是十分明白:这就是第七局安排的一个暗桩,只等周毅自己去碰。
一旦周毅碰到了这个暗桩,那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第七局知道你想查证什么,也早就给你预备下了这些供你查证的东西,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是不是感觉很有趣?
如果不是做好了应对周毅暗中追查的准备,对方也不必做这种事情。
赵亭知道这件事情是要追查什么,在查到了周毅的姓名和身份之后,立刻就知道自己查到了正主儿,便立刻收手了。
第七局把事情做到这一步,那就证明他们对这种程度的探查并不介意。
但如果继续追查下去的话,第七局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如此一来,服务区中和周毅等人会面的那个青年人的身份,也就坐实了。
不是第七局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这么看,他们的身份是已经能确认了。”
看完了资料,周毅将手机递还给曹愚鲁,“这事儿看起来像是金石开安排的,透着他办事的那股味道。”
“可能是。”曹愚鲁接过手机,“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其他人能做出来的。”
“嗯……”
周毅揉着脑袋想了想,“既然身份大概没错,那就按照他们给的办法,找到金石开,跟他聊聊,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把这件事给办了。”
干掉李思玄这件事情,周毅不会做任何的妥协。
即便跟金石开谈,那也只是谈谈如何干掉李思玄、怎样干掉李思玄才能不影响金石开要做的事情。
至于暂时放下李思玄不管之类的选择,周毅压根就不会去考虑。
李思玄眼下还没能彻底整合整个墨家支脉,正是对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稍一犹豫,让李思玄能将这个墨家支脉彻底整合完毕,再要处理李思玄这个问题那就麻烦了。
虽然在遥远的“日后”,周毅兴许能在处理李思玄这个问题时指望一下第七局的助力——李思玄和跨海会联系到了一起,严格来说,这已经是第七局的业务范畴了——但夜长梦多,局势易变,谁知道在那之前李思玄又给自己找了多少新麻烦?
对于周毅而言,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即便要因此而和金石开、第七局闹出一些不快,周毅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中午的时候,轿车下了高速,来到了一个小县城里。
这里距离西河城已经不远,几乎可以算是那条墨家支脉的势力边界。
再继续向前的话,很难说周毅一行人会不会被人死死盯住。
所以,必须得做点准备。
按照赵亭提供的资料,轿车驶入了小县城一个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这地方稳妥么?”周毅看着并没有几辆车的地下停车场,心里有点没底。
“上面这酒店虽然也做普通人的生意,根底十分清白合法,但是这酒店的根儿扎在万全客栈那里。这个酒店里有十来个房间,都是万全客栈的客房。”
曹愚鲁下了车,从后车厢里拿出一个挎包,一边将喷漆一类的东西抛给一旁的徐痴虎,一边向周毅说,“所以这个地方还是稳妥的。赵亭向万全客栈那边递了话,用他自己的名义暂时租用了他们这里的地下停车场。三个小时内,除了我们之外,不会有任何人进来。”
“三个小时……时间够用么?”周毅问。
曹愚鲁没有回答,望向了一旁的徐痴虎。
“足够了。”徐痴虎戴上了口罩、手套、眼镜,手里拿着早就买好的喷漆,“一个小时,最多 一个小时零十分钟,活儿就干完了。”
徐痴虎所言不虚。
一个小时后,轿车已经换了一个全新的颜色。
就算是站在轿车旁边仔细去看,也很难发现破绽。
轿车的车牌也被换下,换成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假车牌。如果要顺着这个车牌追查下去,只会追查到一个和周毅毫不相干的人。
相比之下,换车是个更好的办法,更能掩人耳目。不过这辆轿车经过徐痴虎的改装,安全性暂且不说,关键是还有许多暗格,能夹带很多不能拿到明面上来的东西。
真要是换个车的话,那这辆车里夹带的各种玩意儿就都只能撂后备箱里去了。如果运气不好再遇到交警查车,那就全完了。
将轿车的颜色换过,周毅三人又在脸上做了些简单的易容伪装——伊留久留下的那些东西用起来并不麻烦,不难上手。在简单易容之后,如果不是跟三人面对面的打过交道的人,根本无法认出他们。
临近傍晚,改头换面的轿车载着容貌已经变化了许多的三人,不紧不慢的进了西河城。
“好风光……可惜是别人的地盘。”
看着沿途的风景,周毅由衷的赞叹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时间。
已经是六点二十分了。
时间刚好。
在西河城里,有第七局的人建立起来的“信箱”,为抵达此地的金石开一个人服务。
这些“信箱”遍布西河城各处,有一套相当复杂的系统来决定在当天启用、激活哪个“信箱”。
每个“信箱”都有一个独有的开启时间,持续时间也不相同:或许在凌晨,或许在中午,或许会开启两三个小时,或许只会开启十分钟、五分钟。
如果不知道这套系统的内部运作方式,即便发现了蛛丝马迹,也实难从中破解出有价值的信息。
周毅却知道这其中的运转规律。
今天被启用的“信箱”的激活时间,正是从傍晚的六点钟到七点钟。一过晚上七点,这个“信箱”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不再接收、传送任何消息。真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的话,那就得等到明天再说了。
周毅可等不到明天。
二十分钟后,轿车在一个门脸狭窄的饭馆外停下。
走进饭馆坐下,周毅对迎上来的服务生一点头,“来三碗打卤面,面要过凉水,卤子里别放葱姜蒜,加一份黄瓜丝的菜码。跟后厨说,我口味儿重,别做的清淡了。”
服务生看着周毅,笑容不变,面无异色,“我们这的口味儿一直都不算是清淡,您放心。您这打卤面里的盐,是全都放在卤子里,还是全在煮面的时候放进去?”
周毅很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半一半。”
“好,请您稍等。”服务生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服务生离开,周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这番对话是严格按照第七局的规矩来的,一个字都不能错。否则就等于是输错了“帐号密码”,身为“信箱”的对方根本就不会搭茬。
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显得破败寒酸的饭馆,就是第七局设在西河城的“信箱”之一。
不多时,服务生端来三碗打卤面,三人埋头吃喝,也不多话。
一碗面将要吃完,先前那个接待了周毅的服务生瞅准机会走来,低声说:“先生,后厨有一道送您的菜正要出锅,但是掌勺的厨师不知道您口味闲淡,您去尝尝?”
“好。”周毅点头。
一旁的曹愚鲁和徐痴虎想跟在周毅身边同去,却被周毅摇头制止了。
饭馆的后厨内正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厨师们煎炒烹炸忙的一塌糊涂。
在这样的忙碌中,金石开坐在厨房的案板旁,端着一碗打卤面,正“呼噜呼噜”的吃着面条。
看周毅走进后厨,金石开向周毅点点头,顺手往周毅旁边指了指,“把蒜拿给我。”
“……”
周毅往金石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拿起几瓣蒜,走到金石开身旁,把蒜瓣递给了他,“……早就到了?”
想想都知道,就算这个“信箱”传递消息传的快,金石开在接到消息之后,也很难在吃完一碗面的时间内赶到这里。
“那可不。”
金石开剥了一瓣蒜,扔进嘴里大口嚼着,“你们那三碗打卤面还是我做的呢,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周毅撇了撇嘴,“凑合着吃罢了,盐放的可能太多了。”
“我倒是觉得不错。”
金石开吃着面条,“接到消息之后我就过来了,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了……你要是过了这个钟点还没到,我就该琢磨琢磨你是不是被人在半路上给截杀了。”
抬头看看周毅,金石开指了指周毅的脸,“易容术?有点意思啊……乍一看还真认不出你。有这个必要么?你这是畏李思玄如虎啊……周少钜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这风评可不会太好。”
厨房里忙碌成了一片,却没人往金石开和周毅这边看一眼,对两人的存在视而不见。金石开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的自然而然,毫无顾及,显然是对周围的所有人都十分放心。
金石开如此,周毅也不拿捏,“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该怂的时候是要怂一点的呀……知道什么时候该怂这应该算是稳重。我不稳重一点的话我怎么办?带着两个人就大张旗鼓的闯进别人的地盘?信不信我今天这么做,明天不是死了就是被人追杀着逃出了西河?”
“那你还把事情做的那么高调?”金石开摇头,“你们江湖上的消息传的可是快啊……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你要来西河城贺一贺这位新任的墨家支脉的当家人。事情都做的这么高调了,现在再低调……晚了吧?”
周毅一摆手:“这件事情肯定要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不高调的话反倒是让人觉得遮遮掩掩,杀他都杀的不够光明正大。但是真到了做事的时候,该低调还是要低调,我可不想事情没办成还被他给反手办了。”
金石开听周毅说完,点点头,也不说话,“呼噜噜”几口吃完了碗里的面条,抹了抹嘴。
咂吧咂吧嘴,金石开看着周毅,“所以你还是一定要杀了他。”
寒暄已过,现在该说正题了。
“对。”周毅四下看了看,顺手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我听说你想就这一点跟我谈谈,那现在咱们来谈谈?”
“……哈。”
金石开叹了口气,“周少钜子啊周少钜子……你知道杀人这件事情犯法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虽然很多时候喜欢踩着规矩办事,但是我本身还是规矩里的一员吧?你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要干掉谁……周少钜子,你应该知道我是可以对你采取相应措施的吧?就算我们第七局负责的不是国内事务,但是跟兄弟部门打个招呼,想做什么还是不难的,更何况……”
看了看周毅,金石开微微摇头,“……你现在有阻碍我们办事的想法、动机和能力。”
“没意思。”
周毅无聊的掏了掏耳朵,“这种威胁咱们就不要聊了,啥意思都没有。我要是能被这种威胁吓退,咱们就不会在这儿聊这件事情。既然这种威胁吓不退我,咱现在再聊这个可就有点浪费时间了。”
金石开饶有兴趣的看着周毅:“你是觉得我不敢,还是觉得我念着咱俩之间的交情,不会这么做?”
周毅摇头:“交情是交情,正事是正事,咱都是分得清的人,这一点上你我都不会想错。真要是到了你不得不对我动手或者我不得不对你动手的时候,咱谁会手软?”
“至于敢不敢……你是第七局的人,我是什么?说是墨家的下一任钜子啊什么的,其实也就是个江湖人罢了。对付一个江湖人,你有什么不敢的?”
金石开问:“既然是这样,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这他妈的没道理啊……因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可言、做事全无规矩的李思玄,就要对我这么一个一心除恶扶弱、除了祸害活该被祸害的人和江湖人之外,绝不牵连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的普通人的守规矩、讲道理的好人动手?”
周毅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的摇头,“没道理啊……实在是没这个道理。”
“只是在你看来没有这个道理罢了。”金石开淡淡的说。
“道理不道理的是一码事,我怕不怕就是另一码事了。”周毅笑道:“人么,从来只有被打死的,没有被吓死的,就算你的道理过硬,但是我也不能被这么几句话就吓死了吧?”
“啧……”金石开揉着脑袋,很是头痛的样子。
“你让人传话说你想跟我谈谈这件事情,所以我就来了,来和你谈谈这件事情。”周毅笑看着金石开,“我确实很想听听,你能怎么劝服我?为了更大的目标、为了更大的利益之类的话就不用跟我提了,我不是一天一地的大人物,也没有那么大的格局,只能行眼前的善,诛眼前的恶,大道理对我没啥用处,说不动我。”
“你不是个能被轻易说动的人,这一点我心里清楚,所以我基本上没这个打算。”金石开一脸头疼的看着周毅,“我就想问一句为什么。”
“嗯?”周毅没立刻听懂。
“为什么你一定要干掉李思玄,而且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干掉李思玄?太急切了呀……这不像你。”金石开说:“我和你也算是共事过,你做事的时候是很明白进退之机的,能进你必然会进,不能进的时候你也能暂时忍耐,只为找准一个合适的机会。像是现在这种举动,我觉得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被李思玄压着打了这么久,心里有怒气?现在要抓住一切机会除掉李思玄,是为了泄愤?是为了争个面子?”
“还是说,这是因为王狱被李思玄算计了,处境不妙,你觉得身为王狱的朋友,你该干掉李思玄来为朋友出气?干掉李思玄,除了是因为你和李思玄本身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之外,还因为你要对王狱的遭遇做出报复?”
看着周毅,金石开的态度很认真,“是什么动机,是什么立场,是什么事情,推动着你,让你一刻都不想等,非要尽快干掉李思玄不可?我最为好奇的事情就是这个。”
“……”
周毅拿出一支烟叼上,左右看看这忙碌一片的厨房,又叹着气把烟取了下来——在后厨里抽烟实在是不合适。
将烟卷放在鼻尖下,提鼻子猛嗅了一下,闻着那淡淡的烟草味,周毅叹了口气:“真要是说泄愤的话,那还真就没有。”
“办事是办事,情绪是情绪,我这个人向来分的清楚,不会在办事的时候掺杂个人情绪。”
“至于对李思玄的报复……这也不算报复。李思玄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就该承受什么样的结果。他差点干掉王狱,我就去干掉他,这叫公平,不叫报复。如果我迁怒旁人,把跟他有关的所有人都清理一遍,那才能被称之为是报复。”
“至于为什么非要尽快干掉李思玄,其中的理由跟你说了你也未必能信。”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思玄这人做事没有底线、没有规矩。”
“我自然不是个完全干净的人,但李思玄做事,已经不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了……江湖上的争斗,是绝对不能牵扯上普通人的,这是规矩也是底线。他为了针对我而做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有数,这样一个人,我怎么能留他?”
“我做过的事情里,有不少是犯法犯禁的,这一点我从不辩驳。但是我在做事的时候,好歹是守着一套规矩在做事。虽然我走在法律之外,但我本身还算是规矩之内的人。”
“至于李思玄,他不在乎这些规矩。”
“这样一个人可以造成极大的破坏,更会威胁到其他生活在规则之中的人。这种人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撞上了,我就该除掉他。”
金石开“哈”的笑了一声,摇摇头,“一个法外之徒觉得另一个法外之徒不守规矩,所以要除掉这个法外之徒……周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情况特别讽刺么?”
“我之前听说,在监狱的囚犯里,也有一套自己的鄙视链。”周毅也不做恼,平静的说:“杀人的看不起抢劫的,抢劫的看不起诈骗的,诈骗的看不起小偷小摸的,而所有类型的囚犯凑在一起,都非常的看不起强奸犯。”
“这套鄙视链是不是真的我不得而知,这套鄙视链有没有必要存在、是不是正确的,我们也不去说它。但从这个鄙视链里可以看出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便身为法外之徒,也有一套自己的道德准则。”
“这套道德准则必然有错误之处,但如果一个人连个法外之徒的道德准则都容不下他的话,这个人得烂到什么地步?”
说着,周毅哈哈一笑,“就算是垃圾堆里垃圾,一样要分个三六九等,有可燃的有不可燃的,有可回收的有不可回收的,有那种有毒有害的,也有对环境对人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危害的……金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啧……”
金石开揉着太阳穴,“你非要杀了李思玄不可?”
“对。”周毅点头。
“唉。”
金石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各位,不好意思,借个说话的地方。”
话音未落,忙碌一片的厨房中忽然一静。
原本在忙碌着的厨师们默不作声的放下手里正在整治的菜肴、果蔬,从厨房的后门鱼贯而出。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厨房里就只剩下了周、金二人。
“谈谈吧,妈的……”
金石开揉着脑袋,很头疼似的,“……谈谈该怎么干掉李思玄。” 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