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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里曾令无数儿郎不惜一掷千金的明月姑娘,在华灯初上歌舞笙箫的上元佳节没了,以最狼狈不堪的模样,死在心爱的孩子怀里。
七岁以后,凤央经常做噩梦,梦见阿娘被谨言族姬的人按着往嘴里不停的塞浮圆子,他想阻拦,可伸出去的手却穿透了阿娘的身体,突然惊醒,双手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时阿娘身体上冷冰冰的触感。
原来……死尸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自母亲死后,浮圆子成了凤央再无法面对的吃食,虽然明知道做坏事的是人而非物,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往后只一触碰浮圆子,胃里便翻江倒海,硬是要把苦水都吐出来才肯罢休。
其实人这一生所有的命数都是上天定好的,苏少钦为铲除郡王之势几乎拼尽了全力,可到头来,族姬还是当初的那个族姬,三娘却成了一把扬在天地间的灰烬。
七岁,苏旌书仍然是盛京城中最金贵的小公子,而苏苏失去相依为命的母亲,成了盛京城里无家可归的孤儿……
不,或许……他是有家的。
那个额头上系着墨绿色抹额的公子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是他家的方向。
自出生到七岁,从七岁到十二岁,分别住在明月楼和凤仪院的这些年,是凤央满是杀戮的一生中最平和安稳的岁月,他喜欢单手撑着下颌看阿娘坐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下缝缝又补补,喜欢站在纷纷扬扬的梨花树下听穆之周手里的剑舞出阵阵风声。
“你就是苏少钦养在外间的私生子?”
“从今以后,你叫凤央可好?”
“你这样好看的男孩子,穿红色的衣衫一定更美!”
“你哭了?”
“想护住一个人,就要有足够的能力去抗衡,小凤,求人可怜,不如求己强大。”
“你既懂得你阿娘的心思,便不许再难过了,好吗?”
“你阿娘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小凤。”
凤央又做梦了,梦见那些遥远的前尘往事,沉沉昏睡中,依稀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一直唤他的名字。
小凤,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呢。
他极力睁开眼,光亮跃入眸子里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然缩紧,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几分轻微的刺痛感,凤央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遮挡,臂膀还没来得及抬起,已有一双手率先遮挡在他眼帘前。
明亮的日光穿透指尖缝隙,有几缕落在他脸上,瞳孔没了刺痛感,余下的只有脸颊的温热。
不知怎的,凤央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穆之周从外间走入凤仪院,站在明晃晃的天光下看着自己含笑说的那句话。
他说:“夫子所教实在无趣的很,我想过来瞧一瞧小凤。”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都还是稚子之龄,时间打年轮里晃了晃,昨日已是不可触及的梦中花。
瞧见榻上躺着的人醒转,穆之周俯下身子,嗓音温柔的就像是那年在苏府门外问他此番你可死心了时一样。
“大夫说你体内的毒已达极限,身子再受不住……”
“公子,”凤央握住遮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打断白袍少年的话,“我的身体我清楚,放心,央撑得住。”
说完这句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刻意为之的笑容,人在病中,面上是不可避免的苍白,可他一笑,就好像死水出波,枯木逢春,柳吐新芽,花上枝头,所有关于美丽的颜色都回来了。
穆之周鼻尖突然没来由的酸了,他低下头红了眼,“若是十二岁那年,我铁了心要带你一起去边疆,那么,你会不会少吃些苦?”
榻上绝美的红衣儿郎偏转过脑袋,他漆黑的瞳仁像是落入湖中的星子,隔了一层又一层的潮气,闪烁出微弱的光芒。
“公子,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竟才一天一夜。”凤央有些失落,语气似叹息一般,他缓缓从床上坐起,目光渐渐涣散,思绪仿佛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梦魇。
好半天之后,凤央回过神来,垂下眼睑盯着自己指尖,因为要平衡身体里的毒素,自十二岁以后,那里被医者的银针扎出过无数个针眼,他不怕刀砍在身上的痛,却唯独怕极了银针刺在指尖的痛,可偏那痛楚打入暗魇以后便一直跟着他,无休无止。
“七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公子身穿穆氏盔甲,那甲在日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耀眼极了,你骑在高头大马上回过头来看着我,对我说,‘小凤,该上战场了’,这些年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与你比肩驰骋的感觉,我恍惚中觉得,十二岁那年好像确实跟你去了边疆一样……”
“其实我明白,我只是太想跟你走了,想着想着,便把自己为自己勾勒出来的假象当了真,和公子一起为保家卫国而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人生即便只出现在梦里,也能让我觉得格外的快意,可是……”
说到这里,凤央瞳仁里的星光灭了,只余下一片漆黑,“可是倘若世事重来一遍,十二岁那年我仍然不会跟你走。”
“将军府惨遭变故,一夕之间风雨飘摇,公子为门庭兴盛不得不踏上去往边疆的路,但我知道,终有一天公子会披着荣光归来,因为这里……”凤央指了指穆之周脚下踩着的釉砖,“这里才是权势汇集的中心,公子离开的时候,央会替公子好好儿看着盛京城,一直到你回来,到你……不再需要我。”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凤央的声音里带了些许颤音。
穆之周同宋清酒在边疆的战场上执枪立马厮杀时,凤央将自己扔进帝都最阴暗的角落里,咬着牙关忍着痛苦,不惜一切的变强变大。
他拜在金先生门下,取缔金先生,成为暗魇最年轻的主人,获取可以为那个远赴边疆之人所用的能力。
他培养死士,一批之后又一批,为精益救精而日复一日的苦训,要的只是有一天那个人归来,他可保他安然无恙。
他爱钱,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贪财的机会,凰珠总笑他掉进了钱罐子里,可他啊,想的却是在那个人需要的时候倾囊奉上。
他……
他甚至屠了一个朋友的家人,将她扔进妓院里任君百般折磨凌辱,毫不留情的拿走一个少女对这个世界美好的憧憬。 侯府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