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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坊中姑娘,见多世面的鸨母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宋星九,你知不知道。”
夜来收敛起任何一种看得出情绪的细微表情,眸光暗沉,他一步一步靠近对面妖媚的姑娘,伏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你如今有多肮脏。”
星九抬起手背抹去脸上刺目的鲜血,扬起头嘲讽般回看他。
“殿下喜欢的不就是这种肮脏。”
对面姑娘挑衅的眼神和她如今好似浑然天成的娇娆使他恼怒,夜来终于控制不住,一把抓住星九的脖子抵在墙上,压抑着嗓音恶狠狠的说。
“宋星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明明是充满威胁的话,却偏偏说的无可奈何。
夜来终究没能掐死星九。
明珠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唤殿下,嚅软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使这个原本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少年逐渐回归平静。
尔后是长久的沉默,厅堂一时寂静无声,只余下轻轻浅浅的呼吸,不着痕迹地漂浮。
星九被明珠怯生生拉着夜来衣袖的模样晃得眼睛疼,她别过头装作无意看屏风旁摇曳的烛火,火焰明明灭灭,好似一腔苦海起起伏伏。
他们曾有过的那段相濡以沫的绵长岁月,已经被现在的横眉冷对剑拔弩张所取代。
现在回想起来,从前的日子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夜来并未留在倾城坊过夜,夜色将至未至时生了离开的心思,临走时大手笔的赏明珠黄金百两,和田玉制耳坠一对,这样的阔绰使坊中姐妹大为震惊,大淮六殿对柳巷魁首的慈怜愈发教人动容。
俊朗如玉的少年意气风发,骨子里透着浑然天成的威严,天家气势震慑人心,迫使人低头不敢直视,当然,偏偏除了她。
星九在他经过时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大红色指甲深深陷入衣袍皱褶处,贝齿紧咬下唇,模样倔犟而执拗,夜来随即停住,却并不急着转过身来。
鸨母只怕她的失礼和大不敬为自己招至祸端,盯着星九不安分的手恨的牙痒,连连示意明珠上前查探皇子当下心思如何。
随行侍卫横剑挡住明珠上前的步子,夜来长久的沉默让氛围紧张惶恐,半晌,他反手用力扳开袍上死死攥着的手,目视前方,脸上是刻意摆出来的冷漠。
“闹够了就回来,现在全天下没有人娶你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养你一辈子。”
少年尊者缓缓开口,嗓音低沉,七分无可奈何中带了三分妥协,而他深潭一样寂静的眼眸悄无声息的爬上一丝光亮,是他心底,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小庆幸。
“殿下今夜不如留下,况且又不是没在倾城坊过过夜。”
星九看着自己被夜来扳开的手,徐徐开口,声音酥软,脂粉场上与恩客调情的调子被她学了十足。
原本打算离开的夜来毫无防备地再一次被她激怒,他猛然转身扬起巴掌狠狠朝着宋星九扇去,动作连贯的像是一气呵成,突然而来的力道使她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宋星九,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尊贵高傲的少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失态,他喉咙略动,长久藏在心里的话仿佛就要呼之欲出,然而面对地上那个艳丽朱唇微微扬起惑人弧度迷离眼神中尽是魅影媚态的姑娘,千言万语尽数化成鼻尖微酸。
“公子,耽搁不得了。”
荆姜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他饱经世事的脸庞沉淀了岁月的风霜。
夜来半蹲着身子与逶在地上的星九对视,短暂地沉默,随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临别时他伸出纤长白净的手指从她髻上取下珠花簪,紧紧握在掌心。
庆德三十六年,春天。
这一年陛下已行将就木,党争这场长长的拉锯战也许快要到尾声了,可那又怎样,即使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到最后还不是无法逃脱死亡的结局。
明珠来找星九时,她正端坐在铜镜前仔细描一条柳叶眉。
不同于往常浓妆艳抹下的天真无邪美丽动人,只薄薄抹了一层胭脂的明珠越发显出眼中精明,她躲在团扇后故作羞涩笑容,与星九侃侃谈起夜来对她诸多的迁就,后来说着说着竟扯出了八年前右相一家被灭门的惨案。
她夸赞夜来机智慧敏手段阴暗毒辣,仅仅还是孩子的六殿下,虽然尚不能翻手为云覆手雨,却也足够有余力使支持太子党的右相惨遭灭门,轻松去除心腹大患。
听及此,星九执眉笔的手略微一颤,眉尾拖出一道长长地印记,她哎呀一声装作惊呼的样子,伸出食指指腹轻轻磨挲多出来的部分。
“明珠,如果你总说些我早就知道的事,还是别留在这浪费彼此时间的好。”星九放下眉笔,显得慵懒而无趣。
其实她最初知晓家族灭门真相,是因为和嘉南动手时他有意遗落的卷宗。
那时候她想自己一定是全天下最不孝顺的女儿,不但没勇气报仇雪恨,竟然还对仇人生了爱慕的心思,内疚和自责排山倒海般袭来,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到最后还企图蒙骗自己。
真可笑啊。
陛下没能熬过这个春天,皇六子继位,着令太子降位亲王,朝野肃清,曾跟随太子一党的大臣皆被冠以不同名目的罪名,炒家囚禁流放或是斩首。
夜来坐在九间朝殿上看万人匍匐三呼万岁,竟觉这样冷清呐,身体里因为夺位留下的大大小小伤疤隐隐作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姑娘还在他可以触及的地方。
十一岁那年有个扎虾爬辫的可爱姑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闯进他孤独的世界,像光一样,生活突然有了色彩。
厌倦了日复一日的黑白,他不能失去她。
斩草不除根,他将她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担心,也怕她知道真相,怕她反目成仇,可是怕着怕着,竟然变成了怕她难过自责,怕她反复沦为党争的牺牲品,这些隐隐的恐惧让他不敢拥有那个姑娘,即使内心那样渴望靠近。 侯府嫡夫人